第九十五章 插翅难飞

“赵团长……你这是做什么？”

“师长，老鸦山这仗我没打好，折了2团两千多弟兄，我……我他妈没用！师长，您枪毙我吧！”

大别山根据地，2团团长赵剑锋掏出晋造的毛瑟手枪猛地拍在桌上，一脸悲痛地盯着师长鲁道源。是啊，与国民党最精锐的11师“老虎团”正面交锋，美械王牌军，“猛如虎，狡如狐”的胡琏中将果然了得，在正面进攻，尤其是仰攻的不利态势下，竟愣是孤军奋战，打掉了中原野战军主力——独立师2团的近半数人马，这些将士，可都是晋西北抗战时的老兵、精兵啊！

想到这，无论是鲁道源师长，还是赵剑锋团长，都心疼地直哆嗦。

装备不足可以搞，炮弹打光可以造，实在不行还能抢。但老兵从某种程度上讲，几乎是战争中一种不可再生的资源。

为什么？从新兵蛋子到战士，必须要经历几十场、上百场残酷战斗的淬炼、摔打，有些人摔残了、摔废了、摔死了，到死都是新兵、逃兵，只有摔成了钢筋铁骨，才能完成蜕变，成为打不垮的战士。从战士到老兵，甚至是傲视群雄的“兵王”，更要经过何其惨烈的战火**！

这就像生活中，人总会遇到那么几件天大的难事，有些人遇到了，畏惧了、慌张了、逃走了，逃了一辈子，浑浑噩噩、窝窝囊囊。有些人遇到了，面对了、挑战了、胜利了，战了一辈子，问心无愧、轰轰烈烈。

就像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面对纳粹德国狂风暴雨般的进攻，由于大批精锐军团留在远东防卫日本，苏联只能大批征召新兵，经过最简单、最基本的训练就大批投入战场。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无数的新兵刚上战场，不是死在了德军的炮火下，就是死在了自己督战队的机枪下，经过无数血雨腥风，这才有一代枪王瓦西里的横空出世。

而在瓦西里的背后，又有多少中道崩殂、壮志未酬的腐尸与枯骨！

还有，“长征”胜利后，当初离开瑞金的八万红军，到了陕北后只剩下不到三万人。可是，抗战爆发后，这些幸存的老兵深入敌后，如三万枚种子般生根发芽。短短不到两年，前身是红军的八路军竟以超乎想象的惊人速度迅猛扩充了十几倍，仅仅在一个陕西省，便雄踞了三十万大军！

这一奇迹，不仅震撼了日本人，也让蒋介石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娘希匹，这些人难道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吗？

究其原因，“长征”保留的红军，虽然在人数上，比起动辄上百万的国民党部队而言似乎不值一哂，但就这“区区”三万人，却都是转战**、浴血拼杀后留下的精华，湘江之役、四渡赤水、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爬冰卧雪、苦战草泽……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这些幸存的士兵，是精锐中的精锐，强者中的强者，所以，一旦缓过一口气，他们便会如春风野草，再次蓬勃而生！

看着心灰意冷、一心求死的赵剑锋，同样暗自神伤的鲁道源却没有责备他，他默默地拿起桌上的手枪，放进了赵剑锋系在武装带上的枪套中。

“师长，您……”赵剑锋惊诧不已。

鲁道源摇摇头：“老赵，这一仗你打得好！你以一个加强团的兵力，拖住了老蒋最强大的18军（11师）最精锐的老虎团，整整三个小时，胡琏都无法突破老鸦山，最终等到了我军重兵合围宜川，让老蒋不得不撤兵回援。围魏救赵，大功告成，为我中野主力休整、恢复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作为带队长官，我们痛惜将士的牺牲、兄弟的罹难，可作为作为指挥员，我们必须抱有一条信念——为了一个目标，可以让自己的部下，以及自己随时去死的决心！冲这个，咱们师的这些牺牲，值！哪怕把咱们师打光了，独立师不存在了，都值！”

赵剑锋再也忍不住，他狠狠抱住鲁道源，咬着腮帮子，嚎啕大哭：“师长……”

鲁道源素来脾气火爆，如炮仗一般，一身杀伐决断的悍将之气。此时，他却温柔地拍着爱将的背。

“剑锋同志，好兄弟，别伤心啦……我知道，这两千多同志不光是你的兵、你的部下，更是你的亲人、兄弟、战友，很多人都是从抗战就跟着你，被你一手带出来的。可是，18军毕竟是国军五大主力之一，我们虽然士气高昂，但由于条件有限，训练、装备都不占优，尤其是重武器，我们太吃亏了！此战，胡琏的一个旅两个团在南面仰攻，为老虎团创造了北线突破的机会。我们明明知道这是胡琏的诡计，却无法救你的2团，为什么？因为，这次千里跃进大别山，我中原野战军全体将士，是抱定了全军覆没的觉悟，中路突破，付出了损兵过半的惨烈代价，才到了大别山！三国时代，诸葛亮之所以不同意魏延的子午谷奇谋，很大的原因就在于——生性谨慎的诸葛亮知道这种可怕的风险，即便成功，兵微将寡的蜀国也无法承受这种损失，再也没有北伐的实力！可即便是兵强马壮的我们，经此一役，我们也元气大伤，别说十万，就连八万兵马都拿不出来了！面对胡琏的五万精锐，我们如今单单与之对抗就必须拿出至少三倍于其的兵力。一旦救了你，左支右绌，南面就危险了。胡琏在南面佯攻的人马立刻就会变成主攻！我中野危矣！而你，却能顽强顶住老虎团惊涛骇浪般的进攻，我代表中野，谢谢你呀！”

见到赵剑锋的情绪逐渐平稳，鲁道源从军装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纸电文。

“这是……”

“剑锋同志，这是中野首长亲自下达给我们的命令！”

听到这，赵剑锋虎躯一震，立刻立正！

“即日起，任命你为独立师副师长兼2团团长，和我一起率师主力八千余人，会合即将到来的华东野战军第29兵团第87军，趁敌洛阳兵团西援刘戡，出其不意夺取洛阳，给老蒋一个狠狠的下马威，报一报咱们老鸦山的一箭之仇！”

赵剑锋听罢，恍然大悟，激动地不住发抖！原来，西北野战军打宜川，不光是围魏救赵帮助中原野战军，更是守中带攻，攻守合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为中野、华野，以及晋冀鲁豫野战军联合作战，出其不意攻占“十三朝古都”咯样创造千载难逢的战机！如此抟转乾坤、鬼神莫测的手段，真是可惊可叹！

“这！”鲁道源也兴奋地说，“就是29兵团副司令、87军军长，宜川之战前敌指挥，也是咱们老首长郑龙司令的秘策！这次，我们调集了三大野战军20万雄兵，洛阳的守军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