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至暗时刻

舒弦曾想过放弃，断臂求生，保妹舍己。

赚钱最多的时候，是在署假，舒弦兼了四份工，白天去工地拉砖，晚上依然是餐馆和夜宵摊，第一个月赚了差不多一万二，家里开支已经到了省无可省的地步，但对于舒乐的学习用品和学习资料，舒弦从不吝惜，挑最好的买，周末有时间，也会给妹妹加菜。

舒乐也没闲着，她去一家纺织厂拆线头，包中饭，每天有四十元的收入，晚上去一个小学生家里辅导音乐课，六十元一天，每周二天。

一边省一边赚，刨去房租和日常必要开支，慢慢有了节余，特别是假期，日子一下子变得好了起来，舒弦甚至开始计划还债。

他想好了，过年前，希望能积下四万到五万，可以处理掉两个小债主，银行的欠款，舒弦暂时先押后，毕竟是公家，而且先前答应他可以有条件再还，还是个人欠情比较优先考虑一些。

署假过后，两人黑了一层，忙碌倒是让舒乐心情改善了不少，她没有精力和时间再去悲伤，每天一回来就累得躺倒在床上。

九月份，舒弦升高二，舒乐升初二，一开学，舒弦就提醒妹妹，全力回到学习状态中，不能再有去赚钱的想法，一切交给他。

舒乐虽然答应，但辅导学生音乐的机会，她并不想放弃，一是学生对她有了依赖，二是这个收入挺高，赚的轻松，她认为不影响学习，更何况，孩子家长答应给她加钱。

舒弦得到消息后大怒，这是舒乐第一次见到哥哥发疯似地骂她，甚至要动手打她，看着被气得脸都扭曲了的哥哥，舒乐感到非常害怕，她答应哥哥不再去学生家教音乐，这才让愤怒的哥哥平静下来，并向她道了歉。

“听到妹妹还在赚钱的消息，您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美娜好奇地问舒弦，在她理解，舒弦太过付出，妹妹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适当帮助，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实到那时，我们的第一步已经做到了，就是活下去，但这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计划是不但要保持原先的成绩，而且要有突破，这才是我们翻身的大概率机会，我一直跟她强调过，有条件保持两人的学习条件，就创造，如果不能保证，那就先放弃我，首要任务保障舒乐的学习条件，这个计划，容不得任何原因的干扰，没有任何理由去破坏！”

那时的舒弦，表现出任何同龄人都没有的冷静和理智，目前受的苦，唯一的目的是能维持正常的学习条件，只有读书，才能过了困难期后走向光明，弃学是不明智的，也是愚蠢的。

一场车祸，如一场暴风雨扯断了一艘正常行驶大船的风帆，致使船只偏离了航道，要想最大机率扮回到正常轨道，除了修补好船体，帆一定得重新张扬，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它是往后人生质量的保证，也是对以后新家庭的责任。

在元旦后的第十天，周六，那天是舒弦人生中最黑暗的时间，舒乐在期末摸底考中，年段排名四十六位。

舒弦以家长的身份被老师找去谈话。

舒乐的班主任令人讨厌，在明知舒弦一家特殊的情况下，一见舒弦就一顿劈头盖脸的训，责问他是如何做哥哥的，难道不管妹妹前途吗？难道还不知道学习的重要吗？

舒弦怎么会不懂成绩对他们兄妹的重要性，这个世界上，或许他是最有资格说懂的人，他拼尽全力吃尽苦头，还不是为了舒乐的学习正常推进？但舒乐班主任如此不尽人情的责怪，让舒弦心里的委屈差点决堤。

但舒弦最后还是忍住了，他今天因为感冒正在发烧，下午还得继续去工地拉砖，脑子里想着尽快能结束这次谈话，但冷静下来是必须的，因为他想知道，妹妹掉成绩的根本原因在哪里。

班主任除了责怪，并没有分析出舒乐成绩快速下降的原因，不断地唠叨着，重点在于舒乐的成绩下降，让她班级的平均分数排名往下跌了两名。

舒弦向老师道了歉，表示他会督促妹妹学习，并寻找后退的原因，走出学校，舒弦蹲在学校围墙的墙角里，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脸上很烫，全身酸痛，昨天只睡了三个多小时，人极度疲惫，他想今天去跟工头请假，但凭着意志，他还是坚持向工地方向走去，路上，买了一个面包填饥，想去买几粒感冒药，在一家药店门口徘徊了好久，还是放弃了。

拉着小车，每走一步都会冷汗直冒，为了不被工友发现，他尽量压低安全帽，终于，在经过一个斜坡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车子侧翻，有几块砖砸到了他右小腿，鲜血直流。

好在工头还算善心，送舒弦去医院进行了包扎，还好骨头无大碍，只是皮肤被划破，但医生同时发现了舒弦正在发烧，检查后配了感冒药和抗生素，所有的医疗费，全由工头支付，并强行塞给他二百元钱，要他休息二天康复了再来，

在所有场合，舒弦都从不提起家里的事，他们的过去已经渐渐被人们遗忘，舒弦正带领妹妹走上一条自立的道路。

从医院出来，舒弦没有回家，他怕妹妹看到，见工头走远后，他回到医院，躺在走廊的长椅上休息。

边上人来人往，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位躺在椅子上的小伙子，舒弦当时想决定，他暂时休学，全心助力妹妹，这样下去不行，会把身体拖垮，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后果就严重了，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舒乐。

舒弦决定第二天就找老师商量休学的事，他迷迷糊糊在医院里躺了一下午，醒来时已几近天黑，起身，摸了一下额头，烧竟然退了，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他命硬，这一关算是给他挺过来了，身体也显得轻松了不少，他庆幸自己恢复过来，度过了这次难关。

“后来有找学校谈要求休学的事吗？”美娜问。

“没”舒弦摇头，“身体好了，这事就忘了，继续赚钱，继续上学，好在后来我的身体素质在劳动中越来越棒，到今天为止，基本没生过病”

自从家里出事后，舒弦没有给自己添置过衣服，天气渐冷，有一天半夜回家，舒弦发现床上放着一件新的羽绒服。

第二天一早，舒乐来敲门，探近半个脑袋，问舒弦衣服是否合身。

“你买的？”舒弦心里很开心，但他对妹妹花钱给他买衣服，还是有些心痛不已。

“天冷了，你骑车冷，晚上穿着，可以御寒”舒乐说，钱是她用爸爸生日时送给她的布娃娃跟同学交换的，卖了一百五十元钱。

“哥，今天晚饭我来做，你就等着看我的手艺”舒乐跑过来，在哥哥额头亲了一下，“哥，生日快乐！”

舒弦这才记起，今天是他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