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

“朋友，这两天报纸有没有跟咱们村，特别是咱们村的人有关的报道啊？”

——啊！转眼我在这个位于国土东首，濒临河畔，名为凤平的村子已经客居了两年多了。然而，就算现在我对这个村子也不是很了解，对村中的人就更加的不熟悉了。先前，只因它离市镇（我上班的地方）比较近，交通也便利，房租相对却是要便宜很多的，所以就在这里物色了房屋，住下来。不久，我还特地订阅了当地的一份报纸，想了解了解这一带的风土人情。

整个村寨沿河而起。村中多半是低矮的砖瓦房，其间还穿插着几栋漂亮的别墅式建筑；岸边是一条公路以及人行便道，路上铺砌了彩色方砖；岸坎上建有栅栏，一排挺拔而婆娑的垂柳排列有序，并将斜枝都伸到河面上去了。在河的对面是一片良田，此时稻谷已经收尽，只有田埂上的几株小草不服输似的依旧与寒风作着抗争。河面上建起一座公路大桥，一棵高大的红豆树耸立在桥头边；大桥的一端通往村寨当中，另一端却穿过田野延伸到更远的地方去了。然而，对于这条河，虽说是河，却总感觉不到水的流淌——事实上它只是早年间人工开凿的一条水路交通枢纽，满载沙石的船只终日在河面上穿行。

且说这天黄昏，我刚从外面回来不久，村子里的那个名叫郎静的家伙就前来拜访我了。他是本村人，年龄大约在三十一二岁，平时打扮讲究，到也有几分帅气。据说他家之前颇有家资，他父亲曾是当地有些名望的人物，然而，他终究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家里仅有的那点儿血本也被他挥霍得所剩无几了。他到也乐于助人，好交朋友，所以在村子里的名声并不是很坏，再加上他的家离我的住宿不太远，曾经也得到他几次的帮助，因此，有些照面，但并不熟悉；他也不曾踏过我的房门。可是，这天不知吹的是什么风——他本不是一个爱读书看报的人，居然连后脚都还没有踏进屋，就问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还特地将“咱们村”、“人”说得铿镪有力，弄的我都莫名其妙。

但是，我只简单地回答了他：“没有。”

“真的没有？”他完全不信。

“没有，一个字也没有！”我非常肯定。

“我的天啦！怎么会一个字也没有呢？”听了我的回答，他显得很沮丧，并就地在一条凳子上坐了下来。

这更加使我诧异了，我问：“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难道你还不知道啊？”他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我。

“是啊！你不妨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因此我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路，陪他坐下身来。

“好吧。”他说：“事情是这样的：就是昨天早些时候，有几个孩子在村前的那座公路大桥边上玩耍，——这几天天气本来就比较冷，但不知怎么的，居然有个孩子掉到河里去了。当时那孩子就在河里大喊救命，一群男女站在岸边束手无策，眼见一艘载满沙石的船只就要驶向这里。我见事情不妙，赶紧跑过去，急匆匆的只卸了鞋子、脱掉一件外衣之后就跃身跳进冰冷的河水里去了。就在我入水的那一刹那，我明显的感觉到有闪光灯的闪烁，当时我就在想：‘今天我终于可以在电视、报刊上露一露脸了。’因此，我还特地将我习水性的能耐显露了一手，然后我迅速的游到孩子那里，把他拉到岸边来；这时候那艘船才刚刚驶进这一区域。

“大家帮着把孩子拉上了岸，然后我也上了岸。这时候孩子的父母才匆匆赶到，他们见自己的孩子已经平安无事了，对我是十分的感激。

“但是，我却说：‘这孩子大概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的；你们赶紧带他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小心着凉了。’

“他们这就去了，在场的人都用一种赞许的目光看着我。在那些人的旁边，我还看见一位胸前挂着照像机的中年男子，他也在往这边看，可是我无从断定他是否在工作。然而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冲着他点了点头，挥一挥手，就赶紧的蹬上鞋子、操起衣服回了家。

“回到家我将自己打理一番之后，就迅速地打开电视，关注着当天的一切消息，可是，即便我看到夜里自己都感觉困倦了的时候，也依旧没能听到这一方面的报道。我想那记者莫非是报社的吗？——我知道报纸是没有这么快的，因此就赖着性子等了一天，然而今天的电视也依旧是只字未提。本打算去买份报纸，但又觉得电视上都没有的东西，想必报纸上是不大会有的；熬到下午，总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就到你这里来问问看了。”

“哦，原来是这样。可是真的一个字也没有啊！——如果有的话，我想我是会留意的。”最后我说。

“是啊！这个社会有些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显得一点也不近人情！”随后他直了直身子，用双手搓了搓他那张困意浓浓的脸，接着说：“你想想，像我这样的一个人，还会那么多本事，难道就当该默默奉献一辈子，终究一世不名吗？”

“哟！你都会些什么呀？”我故作惊奇。

他不屑一顾，回答说：“比如说曾经在电视上播报的那个会背《新华字典》的小男孩你见过吧？”

我只是说：“知道。”

他接着便说：“其实我在他那样年纪的时候，莫说《新华字典》，就连《现代汉语词典》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你信不信？”

我虽然点了点头，却使出将信将疑的眼神瞄着他。

他居然不理不采，接着却说：“但是，后来我觉得背来背去的没啥意思：原因是就算你背得再多也折腾不出啥子名堂。因此我就改学了唱歌，会唱很多歌，并且都是一流的；当然，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在**电视台那套《星光大道》上去冲刺一番。——就是老毕主持的那套节目，你应该是知道的？”

我说：“那套节目我到也经常看。”

他接着就说：“前段时间我就特地去了一趟北京，报名参加了那套节目，可是还没能入围，他们就宣布我被淘汰出局！——真不明白，就是他们选上去的那些个人也不过如此吗？——而且，我看有些还不如我呢！——居然！……唉！你如若不信的话，我唱两首给你听听？”

说罢他就要开始唱了，我赶紧阻止了他，并和颜悦色地说：“你即使对我唱上半天也是没有一点儿用处的啊！”——其实他唱的歌我是听到过的，曾有几次从他家门口路过，他正好在家里练嗓子。——哇！那声音简直难听极了，令人难受，就如同有只乌鸦在耳边号叫，也许一只乌鸦叫的声音还比他那破嗓子好听一些呢。但是，这当儿我却满含戏谑地说：“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们淘汰出局的吗？难道你就一点也没有发现老毕，老毕那双眼睛生得那么小，他怎么能够看得懂您这样的人才呢！——是吧？”

——嗬！他居然连笑都不笑一个，竟一本正经地说：“是了，我认为他们有些时候简直就是在以次充好，优劣不分！”

“是啊！我就知道，凭您的实力，若不是因为全是翻唱的别人的歌曲的话，我相信您是完全可以自己出一本专辑的了。”

对此他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并还说：“这一点我也明白，但是我弄不到新的歌曲呀！——我身边又没有这方面的朋友！对于曲子吗我到还可以自己琢磨琢磨，然而歌词我却是一句也想不出来。——你会不会呢？要不然帮我弄两首行不行？”

“欧！我可干不来这个。”话语间我听见门外有机动车停下来的声音，我怀疑是送煤气的来了，因为我家里的煤气罐临时罢了工，我还在为自己的晚饭发愁呢。因此我就站起了身来。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却说：“你评评这个理：就比如说前几天我在市镇上拾了这么厚一叠美金，交到派出所那里，直到现在还没人来认领，像这样的事他们不报道就算了。可是，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们既然都知道的，怎么能够置之不理呢？”

这时门外已经传来了敲门声，我一面走去开门，一面轻描淡写地说：“也许他们觉得还不够‘新闻’吧？”

他也随机起了身，伸了伸懒腰，叹了口气说：“唉！是了，这个社会有些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不近人情！——看来，我要是不出去杀他几个人他们是不会关注我的了。这个社会完蛋了！”说话他迈出了房门，大步流星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