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

天真的阴谋家

徐庆鑫服下一颗安眠片，躺在了神经元感受器的实验舱里，李树民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红星—21讲解着仪器的操作方法。意识越发模糊，徐逐渐进入了睡眠状态，回到了那片打从高中起就不时会被卷入的黑暗深渊中。

李树民和红星—21正交流着使用细则，忽然听见有轻微的鼾声响起，回头看去，徐已然沉沉入睡，李撸了撸袖子：“好了，你这家……呃，红星—21，开始吧。做好你的引导工作。”随即按照刚刚学到的步骤开始操作仪器，开启通感模式，核对生物电频率，检测诱导信息素布置，一切准备就绪，开始第一次真菌交流试验。

李树民编辑了这样一条信息：“。。。。。—。—。。。—。。———”，这段摩尔斯电码解译为“HALLO”，这将是人类第一次通过自己的语言尝试与其他物种交流，李深吸了一口气，徐还在深度睡眠状态，只有这样才能向真菌群发出讯息，他只能向红星—21发问：“你能意识到吗，我们或许正在经历人类历史上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红星—21有些机械地作答：“嗯。或许吧，我的数据库分析你现在处于极度亢奋状态，如有必要，务必向我寻求帮助，以免操作失误损伤受试员的大脑。”

“人类的深度睡眠时常一般可达八九十分钟，我们不差这点时间，我想，你虽然是AI，但总归是拥有‘情绪’组件的AI，想来应该和我有差不多的感受。”李的语气十分激动，但为了不吵醒徐，他劲力压住嗓子说话，这使得他显得有些滑稽。

红星—21作答：“分析：你希望我调用影视记录功能，记录这场试验。”

李认真的说：“当然，但那不是全部。我真正想表达的是：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大概有十几年了吧，那时候，总觉得什么实验都很神奇，见到酸碱指示剂变色都得兴奋半天，后来在大学，去讲过几次生物学讲座，那就觉得自己的人生顶天了，现在看来，那算什么，跟这个即将经由我手的伟大试验相比，简直像是用原子与足球作比。”

红星—21的智能芯片似乎遇到了什么思维阻碍，它说起话来有些断断续续：“好——的，已经——开启记录——功——能，请稍——候——”

李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它是故障了还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暂时不去理会红星—21，按下了发送的确认键。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系统收到了异常的电磁波信号，李立即通过翻译指令，将之解译，他很庆幸真菌学习了人类的交流方式，结果是令人欣喜的，这些真菌似乎误以为是徐体内的真菌群发出了讯息，回复了“WHATHAPPEND”，李见对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他根据已有的研究推断，无论是作为高等智慧还是阴谋家，这些真菌群都尚处于极度幼稚的阶段，于是他再次使用摩尔斯电码进行了回复“生存环境收到威胁，存在危害性物质”，这次，他大约等待了四秒，然后，屏幕上显示出一串二进制数码，李惊奇地发现这串数码不能解译成为文字，好在红星—21及时恢复了正常：“自检完毕，自行修复已完成，启动协理权限。分析：可能是图像译码。”随即，红星—21操纵控制台的程序完成了解译，两幅由像素点构建的图像完整地展现在了屏幕上。“这是，要我们选择是那种危害成分吗？”李有些不敢操作。

红星的声音开始透露出些许激动：“我想是的，不妨先试试看。”

李随手编辑了“1”上去，希望再次得到回复，然而，一直过去了十分钟，屏幕上都没再收到任何讯息。李疑惑道：“怎么回事？按群居生物的习性来讲，不应该回应些协助方案吗？”“或许这代表了第一种物质对其生存具有极大威胁，因而较大的核心群体选择了放弃与这个较小的寄生群体沟通。推论：菌群利用电磁场通讯需要巨大的消耗。”红星—21冷静地给出了结论。

“确实，不过我们现在得看看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些东西这么害怕。嘿，伙计，来帮忙启动下主电脑，别惊醒了老徐，他都几年没好好睡过了，趁这次药效，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李给出了指令。

红星—21并未因为这可能耽误实验进度表示疑问，也并没有反驳“伙计”这个或许不太恰当的称谓，而是立刻打开了电脑：“已经启动，倒计时：十、九、八……”

不久前，实验中的徐庆鑫的梦境——

这次的坠落感并未持续太久，事实上，几乎并未有过坠落感，徐能意识到自己处于梦中，不过似乎是因为安眠片，亦或是神经元感受器的影响，他并未醒来，眼前是一片漆黑，而神奇的是，他能看见自己的手。

这次的梦境与鬼压床不一样。徐暗想，他抬步向前，令他惊喜的是，至少自己的视角确实向前移动了。

走了一小会儿，面前豁然开朗，整个视野瞬间被刺眼的白色充满，而后，有恢复了漆黑，不同的是，那片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徐越发好奇，他向前快走几步，打算一探究竟，然而，这一次，无论他怎么尝试移动都像是在原地踏步，与那人影间的距离没有分毫减少。

徐停止了移动的尝试，他发现那人影正跪在地上，低着头颅，似乎是在恐惧，有似乎是在敬畏，徐向人影的方向抬头看去，漆黑的天幕上，犹如波纹一般的白色条纹，缓缓扩散开来。

那是某种文字吗？徐思索着，但是突然，他发现自己虽然看不懂那些文字的意思，但思维中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在聒噪地叫喊着：“敌人！发现！消灭！敌人！发现！消灭……”

徐越发头痛，甚至觉得脑袋要裂开，眼前的一切瞬间消失，他再次感到自己在坠落，向着现实坠落，抑或是，更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