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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小说:默雨言秋短篇小说选集 作者:默雨言秋 更新时间:2024/2/28 14:51:54 勿忘草 第一绺初霞映在窗上,像绺绺金丝那样灿烂辉煌。 她爬起床,第一件事,是到阳台上看她那盆心爱的勿忘草。 精致高雅的陶盆里,用心呵护的勿忘草,碧绿的枝条透几分苍劲茁壮,明媚的阳光沐浴上边,盛开的蓝色碎花儿显得更加艳丽多姿。 她轻轻抚摸勿忘草叶子,滑溜溜带几分娇柔,她下意识感觉这是抚摸当年儿子幼嫩的肌肤。 一抬头,她看见墙上挂着儿子小时活泼可爱的照片,甜滋滋的笑脸,水灵灵的大眼睛,冲她笑。 多可爱啊!她心里油然升起一种无言的快乐。 那时住平房,平房前面是一堵两米高的墙,墙里面是一所院子,里面长满了枣树,桃树等果树。从果树开花,五六岁的儿子就爬上墙折枝。 她批评儿子说:“要爱护花木,不能折枝!” 儿子天生调皮好动,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当他再次看到儿子爬墙头时,她真的生气了,抓住儿子小手,照着小小屁股打上几掌。 开始,儿子笑。 打痛了,儿子哭。 再次打儿子时,她的手掌停在半天空,眼里流下心痛的泪水。 伴随时光流失,儿子渐渐长大了。 儿子非常聪明,学习非常吃苦,每次考试,全级部排前三名,老师多次对她说:“这孩子有出息,一定好好培养!” 她何曾不是这样想,可是那时家里穷,儿子他爹早早去世,她工作的小厂也破产了,她还没到退休年纪,为了生计,她靠捡破烂,打零工度日。微薄的收入,除了吃饭,还要上缴自己的养老保险,她对生活几乎绝望。 她几次都想让儿子辍学,让儿子早早去社会打工挣钱补贴家用。 每次话到嘴边,耳边都响起老师的声音:这孩子有出息,无论如何要培养! 生活的艰难,并非空洞的话语能解决。一次,实在承受不下去了,她下定决心要和儿子谈谈,话到嘴边,见儿子正专心致志学习,她把话又咽回去。 就这样苦熬了几年。 终于盼到了高考,儿子成绩冲过了一本线。 填报志愿时,老师说:“学医学吧!将来再苦,饿不着白大褂。” 还有老师说:“学金融好!国家经济蓬勃发展,金融行业大有作为。” 儿子回家和她商量,她说:“儿啊,咱不能光为自己想,如今咱国家是一个贫油国,发展工业离不开石油,就报石油大学吧!” 儿子听了她的话,报考了“石油开采”专业。 毕业后,儿子成了石油战线上的一名职工。 第一年回家探亲,儿子从伊拉克特意带来一盆勿忘草。 儿子知道,母亲喜欢花,更理解母亲日夜思念远在伊拉克工作的儿子。 儿子说:“勿忘草生长在沙漠里,抗寒抗旱,生命力特强!” 母亲点头。说:“我希望你像勿忘草一样坚强!” 儿子返回伊拉克时,她送儿子到楼下,她对儿子说:“到了伊拉克,你一定要和勿忘草一样坚强!” 儿子点点头:“说,我不会辜负你的嘱托!” 儿子走了。 不久,美国大兵发动了伊拉克战争。 开战初期,她天天围电视机听新闻,悬着的一颗心天天嘣嘣跳。她担心伊拉克打不过美国,担心儿子生命安危。 无论怎么担心,伊拉克的战况只能在新闻联播看到。当她看到中国大使馆帮助中国在伊拉克的人员撤回国,才松口气。 当她听到石油职工全部撤回时,高兴的几乎跳起来,跑到街上逢人就说:“儿子回来了!” 可一个月过去了。 儿子呢,怎么没儿子的影子?她心里像搬开的石头又压上心窝。 她一次又一次拨打儿子的电话,话筒里都传来“无法接通信号”的声音。 一天,两天,一年过去了,儿子始终没消息,她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她寻找儿子单位的电话,可电话换号了,依然打不通。 无奈之下,她把希望寄托在这盆勿忘草上,儿子会回来,儿子会像勿忘草一样坚强。 每天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就来到阳台上,精心呵护那盆勿忘草。 勿忘草在她的精心呵护下,长的更旺盛了,更茁壮了! 儿子上次探亲回家时,就是在初阳升起的时候。 一天,她正在阳台精心呵护勿忘草,“咚咚”,突然传来敲门声。 “又是送水工来了,今天送水早啊!”她嘟囔着开了门。 使她惊奇的是: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儿子,她揉揉昏花的眼睛,再看,确实是儿子,不是梦。 她拥抱住儿子,哭了。 儿子笑了,说:“伊拉克战争打响后,我主动留下看工地了。 她抱怨说:“你也不来个电话!” 儿子说:战争使伊拉克通讯信号全中断。。。。。。” 最后儿子又说:“你不是对我说,要我像勿忘草一样坚强!” 她点点头,笑了。 笑得是那样灿烂。 王婶 王婶跟着孩子在城里住了一年多一点儿,回来过年就不走啦。 村里人问她:“为啥不在城里跟孩子享福了?” 她说:“城里车辆太多,噪音太大,空气太呛人,乡下多好,天蓝,地绿,水清,空气新鲜。” 王婶丈夫二十年前就死了,丈夫死了,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经常吃不饱穿不暖,沦落成了村里的困难户了,村里好心人劝她再嫁个人!生活上好有个依靠。王婶听了,头摇的像拨浪鼓。 她说:“两个窝混一起,孩子难免受屈。” 因此,她再没嫁人。煎熬了这些年,等到孩子长大了,搬进城里住了,本来该跟着孩子去城里享福了,可是,她在城里住不习惯,谁劝都听不进去,非回来不可。 八十年代农村分田到户时,王婶分了半亩田地;回到村里,虽然孩子见月给钱,吃穿不愁,王婶劳动惯了,闲下来觉得无聊,就把自己的半亩地从租户那里要回来自己种了。 眨眼春风送走了寒冬,迎来了春暖花开。一天,王婶扛着锄头去地里翻地了,她打算种上**,等**收下来,院子里再养几只鸡,不用花钱买鸡饲料,还能吃上城里人喜欢吃的土鸡蛋,比在城里生活还不强一百倍! 她正翻着地,听见身后有人喊:“花子,是花子吗?” 王婶心里一愣,花子是自己的小名,四十多年了,没听见过谁再喊过她的小名,今天听起来感觉是这样亲切,一下子又把她带到了几十年前的青春岁月年代了,她心里嘣嘣跳着,眼泪差点儿流出来。 王婶揉揉眼睛,谁喊呀?回头一看,是一个晒的满脸紫黑的驼背老头,正咧着一口秃牙床朝自己笑呢。 王婶看了半天没认出来是谁。 “唉!你不认识我啦?” 王婶摇摇头:“看着面熟,一时想不起来你是谁啦!” “唉!一晃过去几十年了,”你忘了读小学的时候,班里有个祥子吗?” 王婶想起来啦,“记得呀!班里最调皮的那个孩子。” “呵呵,老头又咧着秃牙床子笑:“那时小不懂事,我还给你写过情书呢,你忘啦?你哭着去告老师,老师很熊我一顿。” 王婶突然一阵心跳,脸涨红了,面前这个老头叫祥子。 王婶感叹道:“岁月不饶人呀,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唉!是呀,我也离开这儿好多年了,去年春上才回来。” 王婶问:“你去哪啦?” 祥子答:“我跟孩子去城里啦,唉!还是故土好!花子,你丈夫走了有二十多年了吧?” “是呀,是呀,一眨眼二十多年了。” “人过的不容易,我老伴走了也快二十年了,我住不习惯城里,唉,还是自己老窝好!” 王婶回村里这些日子,见过不少人,还没和谁拉过这么细致的家常,听祥子一说,王婶心里一喜,好像一下子把王婶又带回到那个青春岁月里了。她痴痴地望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同样情况的人,心里激荡着,翻腾着。 王婶怕耽误了翻地,一边说,一边举起了锄头。 祥子抓住王婶手里的锄头把:“花子,你歇一歇,我帮你翻地吧!” “不啦,不啦!”王婶浑身触电一样,心里突然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慌张,没等祥子把话说完,赶忙收拾起锄头,慌慌张张回家了。 身后传来祥子嘶哑的声音:“花子,你慢走呀!” 回到家里,王婶心里像翻腾的沸水:时光真快呀!眨眼间孙子都十几岁了,想起这些,她有点儿失落与惶撼,越想心里越缠绕,这一夜,她失眠了。一个人躺床上,静悄悄的房间里,突然听见老鼠吱吱叫,王婶心里颤颤的,他回来这段时间里,第一次感觉一个人的院落是多空旷,人是多孤独寂寞,黑漆漆的夜多令人寒颤。 过些日子,王婶去田里看。 **苗长出来啦,绿油油的,一行一行,像一面面小小的旗子,南风吹来,苗儿摇晃着,叶子上的露珠,朝霞映射着闪着晶亮的光,珍珠一样,“噗嗤,噗嗤”掉到地上,浸在泥土里。 王婶正痴痴的看**苗,背后又传来祥子嘶哑的声音:“花子,你来了!” 王婶答道:“来了。” 祥子指**苗说:“该上肥了,我家有复合肥,你自己去拿吧!”祥子从腰带上解下一串让衣襟磨的晶亮的钥匙,送王婶脸前。 王婶心里一阵紧张,脖颈都涨红了,摆手说:“不用,不用!”拿起锄头,又一次慌慌张张走了。 身后依然传来祥子嘶哑的声音:“花子,你慢走呀!” 又过些日子,王婶又去地里啦,**秸秆又粗又壮,叶子肥厚,**穗长出来了。王婶看了,心里别提多喜欢了,但她低头一看,**穗缨上生虫子了。 她正琢磨用啥办法杀虫呢。身后又传来祥子嘶哑的声音:“花子,我家有六六粉,你拿来用吧!” 王婶又是一惊,回头看,祥子正从腰带上解那串钥匙呢,咧着一口秃牙床朝自己笑眯眯的。 “不用,不用!”王婶扛起锄头走了。 “花子,你慢走啊!”身后依然传来祥子的问候声。 以后的日子,只要王婶去田里,都会遇到祥子,只要田地里需要啥,祥子都从腰带上解下那串钥匙,说:“你去我家拿吧,我家里有。” 王婶挺惆怅的,内心隐隐约约有种异样的感觉。慌张的同时,心里还有一种慰藉,一个人的生活,孤独与寂寞是可想而知的。 **熟了,该收回家里了,王婶又去了地里。祥子一如既往来到了王婶地边上。 “花子,我帮你吧!我家有小推车,你用吧!” “不用,不用!”这次王婶没笑,没再和祥子搭腔,头不回的走到田地另一边收**穗去了。 祥子没像往常一样跟过去,也没说那句“慢走”的话,而是愣愣的站在原地田坎上,遥遥的望着王婶,望一会儿,落荒般摇晃着身子走了。 自从把**穗收到了家里,天气渐渐转凉了,王婶隔了好多天没去地里了。 一闲下来,王婶又失眠了,夜里,她望着黑乎乎的屋顶,眼睛里晃动着祥子那天落荒的影子,晃动了一会儿,王婶心里突然酸楚起来了。 这天,她终于忍耐不住了,又来到了田地里。 深秋了,下了几场小雨,寒风刮来了,草枯萎了,割下来的**秸秆开始腐烂了,冬天来了。 冬天没有谁家翻地,可王婶打破了村里的规矩,她举起锄头使劲的刨地,溅起的冰渣子沾她脸上,又融化成水,顺脸颊流到脖颈里。 一下,两下。。。。。。。每次锄头举过头顶,她都下意识往身后看,她多希望此时此刻身后奇迹般出现一个人啊! 可是,夕阳西下了,漫野地里就她孤零零一个人。 起风了,风刮的枯草腐叶“哗啦啦”响,田野里一派朦朦胧胧,夜幕渐渐笼罩住了茫茫田野。 她遥遥望着后村,村东头那一幢房子里,夕阳余晖映着屋顶上高耸的烟囱,烟囱里隐隐约约冒出了炊烟。 是谁蹲在灶火里,往锅底下添着**秸秆,熊熊的火焰映的满脸通红,是祥子吗? 王婶心里一跳,举过头顶的锄头停在了半空里,久久没落到地上。 王婶想哭。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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