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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集小说:默雨言秋短篇小说选集 作者:默雨言秋 更新时间:2024/6/13 13:24:45 回故乡 阳历七月,正是麦收结束,夏种农忙时节,我回了一趟故乡。昨天夜里,刚下过一场大雨,村子东边徒骇河那条支流里,依然看不到一洼积水,乡亲说:天旱久了,一场大雨大地很难喝饱。河床的草茂盛了许多,一眼望去,真有点“芳草萋萋鹦鹉洲”的感觉。过去,蜿蜒绵绵的小河堤上,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榆树,远远望去,像一道绿色屏障,将小河严严实实夹在中间。为了防止夏季狂肆的河水决堤,乡亲们每到秋冬农闲季节,县里就把村民组织起来,拉土修堤,为来年霉雨季节防涝做准备。今天,站在这里,看不到一点点河堤的影子了,更没有了昔日的绿色屏障,倒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残余河床安静的躺在这儿。原来,乡亲们盖房打墙没地方取土,再加上连年大旱,防涝的思想早飞到了九霄云外,把昔日威武雄壮的河堤挖的一片狼藉。我感叹:今天大旱,难道明天就不会大涝吗,老天爷变幻莫猜横冲直撞的牛脾气,谁能管得了?幼年时的小河,是我和我的小伙伴们玩耍的乐园,春夏秋季节,清澈透明的河水,像一面蜿蜒修长的镜子,波光粼粼的河水映照着堤上榆树的倒影,鱼儿一群一群,在清波荡漾里游荡。河里有鲶鱼,蛤蚜鱼,鲫鱼,泥鳅,河底长满了密密实实且长长的水草,每次,游泳高手庆良哥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准能为我们从河底摸出几个拳头大小的河蚌。???????????????????????????????????????????????????????????????????????????????????????????????????????我最喜欢河边草丛里的青蛙,夏季这个季节,不分白日黑夜,河边的青蛙,鼓起腮两边的大大气泡,“哇哩哇,哇哩哇”叫声不断,整个河道,一望好几里地长,都是青蛙的叫声,真是应了唐诗里的一个句子:到处蛙声一片。青蛙有花梨虎,绿崴子,小邦邦,还有人见人厌的疥蛤蟆。人若一脚踏进河边的草丛里,数不清的青蛙受惊吓便一块跳起来,纷纷逃到河里,潜到水下,停不大一会儿,便在远远的水面上露出头来。有的青蛙还调皮的朝岸上的人鼓起大大的水泡,“哇哩哇”叫几声,然后又潜到水下。 “花梨虎,绿崴子,长河家,抱孩子”,这是那个年代,孩子们在河堤上蹦着跳着最流行唱的歌谣。我沿着小河往南走了三,四里地,幼年的影子依然没有寻到,出现在眼前的依然是被挖的一片狼藉的河堤。整个河床由于多年没人修整,几乎淤平了。河床长满了杂草,就像一个经过几十年风雨侵蚀的破败城堡。从早晨到下午,没有听到一声青蛙的叫声,一脚踏进草丛里,既没有昔日的蚂蚱四散而飞,也没有青蛙的蹦跳,倒是让草叶烂泥粘了一脚。???????????????????????????????????????????????????????????????????????????????????????????????????乡亲们说:这些年坑里河里都没有水,青蛙到哪里去活呀,再加上连年使用化肥农药,即使幸存下的青蛙,也是奄奄一息,早晚被毒死。我感叹:人不知道怎么了,难道把地球上的生物都赶尽杀绝,人类就能活得更美好吗,想到这些,我有些后怕。过去,河东边,一望无垠的土地,叫牛家哇。当年流传着这样一句歌谣:牛家哇,黑压压,一颗高粱打斤八。牛家洼地势较低,土质肥沃,由于夏季容易积水,乡亲们就在这里种高粱。八,九月间,脚腕深的水,泡着刚晒红米的高粱穗子,一眼望不到边。脚下的水清澈见底,河道里发大水跑出来的鱼儿,在脚下乱窜乱蹦。火红的高粱穗子上爬着:“吱吱”鸣叫的油子,学名叫蝈蝈,与河堤上草丛里的油子遥相呼应。牛家哇的油子有豆绿色,铁皮色,还有豆绿与铁皮相间的杂交色,杂交油子鸣声最响亮,特别使人喜欢。一群群的麻雀,黄金翅雀,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鸟儿,在高粱穗上跳来蹦去,寻找着虫吃,歌唱着。那时的人们喜欢用高粱杆皮子编个笼子,逮上几个油子放里面,拿回家挂在房檐下。于是,村里不但有鸡叫狗吠鸟唱歌,还能听到油子的叫声,给乡村带来无限欢乐。????????????????????????????????????????????????????????????????????????????????????????????也有的乡亲,此时钻到高粱地里,把高粱杆上的叶子带裤子劈下来,编成蓑衣,就像现在的雨衣,能防雨还防寒,还能起到保护粮食防雨的功能。这一些,全成了幼年时的回忆,油子二十年前被农药灭绝了,鸟儿也少了许多,摆在面前的是一片片老和尚穿的百衲衣一样的田地。人们分田到户各种各的,一小块连一小块,有种玉米的,有种地瓜的,还有种谷子的,反正种啥的都有。田地里稀稀拉拉几个戴草帽的人,大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因为年轻人今天都读懂了“经济价值”的意义,在这一代人眼里“钱”才是万能之物,辛苦种一年地,去除种子,化肥,电费钱,所剩无几,不如到城里打一月的工挣得多,年轻人谁也不愿意种田,三十岁以后的人,很多不知道什么是种田。有技术的展现技术,没有技术的展现力气,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跑城里挣钱去了。??农业现代化的今天,种田并不辛苦,机械化代替了人工。省去了许多劳动力。过去,种田讲究:土,肥,水,种,密,保,工,管。田里要追土杂肥来养护土地,现在不用了,全是用的化学肥料,虽然粮食丰收了,但土质严重退化,板结。不让牛儿吃草,还要挤出牛奶,说不定那一天,地球发起脾气,闹起情绪来,化学肥料也会失去它的作用,这样胡闹下去,我相信会有这一天。乡亲说:春播时,田里喷洒一遍除草剂,一年草芽都不长,难怪田里一棵草也见不到,河床里没人管的地方,绿草丛生,。现在不用交公粮了,种的够自己吃就行,没有过多的顾虑。我真不明白,一个人口大国,这样轻视粮食生产,一旦有天灾人祸,结局还能比一九三二年的大灾荒好多少,看到这些,我真有些恐惧。 过去,小河西岸,是一小块一小块的菜地,国家规定是留给乡亲的自留地,有种白菜的,有种茄子的,有种南瓜的,还有种豆角芹菜的,如果谁家田埂上种几棵辣椒,不用问,这家人肯定喜欢吃辣,如果谁家菜地里有几棵“绺子烟”,这家人里一定有个“烟鬼”。那时种菜不上化肥,全是土杂肥,菜长的个大饱满,吃起来味纯正。在田里干活饿了,就顺手摘个茄子,拔一颗葱,用草叶子擦去上面的泥土,大口大口的吃,别提多好吃了;口渴了,从水井里打一桶冰巴凉水喝。如此不讲卫生,从来不拉肚子不长病。哪能像现在,一口饭吃不好,就会进医院。现在的人生命为什么这样脆弱,过去,很少听说过的绝症,当下,每年村里都有人因绝症而死去。????????????????????????????????????????????????????????????????????????????????????也有人种塑料大棚,里面种油菜,芹菜,黄瓜,豆角,茄子,各种各样的菜都有。有的菜油亮嫩绿,一点虫咬的痕迹也没有,有的菜显然是让虫子频频光顾。乡亲说:油亮嫩绿的菜是给城里人吃的,这种菜三天喷洒一遍农药,卖时还要喷上绿叶素,增光剂,好看,城里人喜欢。虫咬的不喷洒农药,留给自己吃。城里人用开工厂污染空气,地下水的方式来残害农民,农民就用喷洒农药的蔬菜来残害城里人,难怪有人说:“互害时代来了”。地头路边到处堆放着一年前收割的玉米秸秆,都腐烂了,无人问津。幼年时期,这些都是牛羊冬季最好的饲料,各家各户都像宝贝一样的堆放在自己院里,房顶上,上面盖着草苫子,防雨淋,到了没有青草的季节,用铡刀把玉米秸秆铡碎,来喂牛羊,夏天,村里不管是男女老少,只要下地,就背个草筐,因为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养上几只牛羊,一是能增加自己的收入,再一个是制造土杂肥。“一只羊就是一座小型化肥厂,”这就是当年的口号。现在村里没人养牛羊了,乡亲说:牛羊光患白血病,养着养着就死了,养不活。田里大量施入化肥,农药,严重的污染了草和庄稼,牛羊都能生病死去,人吃下去的粮食,难道不会污染吗?村里年年这么多患绝症的人,说明了什么呢?为什么没有所谓的专家去研究,去反思?七十年代前,上级主管部门为了乡亲们方便农田灌溉,每十亩地打一眼砖井,井水清澈透明,甘甜,夏季,水位离地面半米左右,一伸手就能摸到水,就连冬春季节,水位也不过三,四米深,用水十分方便。随着工业化的发展,再加上几十年的大旱,砖井枯了,人们又打出深四十米的深砖井,后来,也枯了,现在,人们打出了一百米,一百五十米,二百米的机井。用它来浇灌田地。地球被钻的到处是洞,遍体鳞伤,人们就在地球深深的肚子里,吸它的血液,来满足自己的欲望。真不敢想象,会有这一天,地球的肚皮被吸空了,轰然塌下去,人们会遭受一种什么样的惩罚。??????????????????????????????????????村子比过去大了很多,简直成了小镇,人们争先恐后往村外扩建,原来靠村子的农田,全盖成了房屋,高大的红砖房子,宽敞而明亮,四十年的变迁,乡亲们富裕了,这是事实,谁都无法否定。然而村子中间的旧房还在,只是风雨岁月将它们剥削的破烂不堪,但是,乡亲依然很小心的呵护着旧的院落。空荡的村子中心,没有狗吠鸡叫,很少人走动,死一样的寂静,夜里就像一座座坟茔,恐惧吓人。我真不明白,自古把土地看成生命的这个群体,现在为什么把大片大片的肥沃良田,盖成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的房子。乡亲说:农村城镇化规定,一平方宅基地换一平米楼房,在城镇化实施之前,尽最大可能多占用一些土地,以求获得更多的补偿,还有人说,将来农村宅基地可入市买卖。乡亲变聪明了,利益最大化,是他们的理想,他们经济学理论学不学就懂,而且,运用的恰到好处。但是他们又很愚昧,土地这个“**子”一旦被剪断,将来吃什么?也许颠沛流离打工能挣些钱,万一遇到天灾人祸的时候,挣不到钱呢?也许这一代人是幸福的,有钱花,下一代呢,再再下一代呢?没人去想这些。傍晚,月亮升起来了,圆圆的,水一样的月光洒在地上。村里很静,没有坐在街头乘凉闲聊的人,也没有“光腚眼”的孩子捉迷藏,蹦跳跳,撒羊羔。“二瞎子,三瞎子”坐在坑嘴大柳树下,拉着二胡,说唱“薛仁贵征东”,“穆桂英挂帅”,男女老少围一大圈,入迷的听说唱,直到夜深了,才恋恋不舍得离开,这一些,都成了儿时的回忆。劳累了一天的老人们也许早早睡了,也许正在床上哄着嘤嘤哭闹的孙子孙女,年轻人也许在北京,上海或其它城市低矮拥挤的工棚里悄无声息的思念着故乡的亲人,默默盘算着自己美好的明天。幼年时的齐楼小学,旧址变成了一片废墟,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出来它的影子了,虽然王喜春老师,李绍瑞老师,还有秋菊老师慈祥的容颜历历在目,但是,培育我,指教我,给我起点知识和自新的母校无论如何使我难以忘怀。故乡的孩子除了几个学习好一点的到城里读书去了,大部分读个初中就打工去了。乡亲说:读书没用,花几十万元钱读书,找不上工作,到头来还要回到乡村,不如早早打工挣钱好,乡亲讲的不无道理,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我写到这里不想再写了。我只想弱弱的问一句:”故乡怎么了?”有谁能知晓?谁能回答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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