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捕头隐情

师爷来到牢房，见到陆中天，说:

"县令大人念你非同一般百姓，对你不再升堂审问，特令小人前来牢房，让你跟随我去见他。"

"县令大人要提审我，所为何事?"陆中天问。

"你去了以后就知道了。"师爷说。

陆中天跟着师爷来见"夫子县令"。未曾开言，'夫子县令"就说:

"我把你关进大牢，你有什么想法呀。"

"我确实有些想法，但是不敢说出来。"陆中天说。

"为什么不敢说呀?""夫子县令"问。

"因为我觉得，如果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可能会得罪县令大人。"陆中天说。

没等"夫子县令"表态，师爷就说:

"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实话对你讲，我让你来见县令大人，并不是县令大人要提审你，而是召见你。在大堂上相见不方便讲话，这才暗中召见。"

"师爷说得对，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不会怪罪你。""夫子县令"也在一旁鼓励陆中天有话直说。

"我的那些想法，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陆中天说。

"一句什么话?""夫子县令"问。

"这句话就是:人世间反常的人所做的反常的事，必须以反常的心态用反常的头脑和眼光去观察、思考、对待，如果以正常的心态用正常的头脑和眼光去观察、思考、对待，就一定会出错。"陆中天说。

"你是说，我是以正常的心态用正常的头脑和眼光观察、思考、对待你和你所做的事，对吗?""夫子县令"问。

"对呀。"陆中天说。"在大堂上，我公开承认我在一百五十多年已经死去，现在的我，是起死回生的我，这就等于告诉县令大人说我是反常的人。我在大堂上还公开承认，死于一百五十多年前的夏雨、夏金贵和苏桂英，是我让他们起死回生的，这就等于告诉县令大人说我所做的是反常的事。县令大人以正常的心态用正常的头脑和眼光观察、思考、对待我和我所做的事，所以错了。"

"我们已经知道错了。"师爷说。"我和县令大人已经觉察到你是反常的人，所做的事是反常的事。但是，我们不太相信。所以，我们就派人到君山镇去察验夏雨、夏金贵、苏桂英的坟墓，发现坟墓被掘，尸骨无存，这才明白你是反常的人在做反常的事。"

"你们这么做，我非常理解，因为我有同样的经历。"陆中天说。"当年我和徒弟夏雨上山采药，从悬崖峭壁跌入山谷，死了多少年也不知道。当我醒来睁眼看到让我起死回生的两位老人，自称是华佗和李时珍，我也不相信，得知他们让我起死回生的方法并且把方法传授给我，我才信以为真。我之所以要激怒夏俊杰，与他对簿公堂，并恳求县令大人主持公道，维护正义，就是认为县府衙门的官员们见识广，有眼量，有胆识，相信你们会以反常的心态用反常的头脑和眼光观察、思考、对待反常人和反常事。"

"你相信我们，我们也相信你。"师爷说。"但是，老百姓哪能理解呀!如果我们县衙支持你，让你胜诉，百姓就会骂我们黑白颠倒，阴阳不分，门歪道邪，上司也会追究责罚。因此，我们必须另谋良策。"

"如何另谋良策?"陆中天关切地问。

"有一个三年前死去的人，我们以县衙的名义命你将他起死回生。你做到了，我们是见证人，被你起死回生的人在生前就有很多人认识他，他和认识他的人也都是见证人，证明你的神奇医术，天下百姓和官府官员，谁还会对你恶言相加。""夫子县令"说。

"如此甚好，唯命是从。"陆中天立即表态。

陆中天答应了，"夫子县令"和师爷都非常高兴。

"夫子县令"要陆中天起死回生的死者姓罗名叫罗船山。而此人是县衙捕快头目赵铁汉的妻舅，所以陆中天答应让罗船山起死回生以后，"夫子县令"和师爷便把捕头赵铁汉叫来，商议此事的办理。"夫子县令"说:

"三年前的那起官银被土匪抢劫的案件，你我都认为是有人向土匪通报消息而造成，最大的嫌疑人是你的妻舅、李员外的管家罗船山。你曾奉命去抓捕他，而他却突然死去了，导致此案至今未破，我心有不安，也心怀不甘。如今有个在押的陆中天，他说他可以让死者起死回生。我相信他有此本领，所以就命他将罗船山起死回生，破解此案。而让罗船山起死回生，就必须取来罗船山的尸骨交给陆中天。这挖掘罗船山坟墓，取出罗船山尸骨的任务，就由你来完成。"

赵捕头听了，反问"夫子县令":

"陆中天是诈骗团伙的头子，他的话您为什么要听呢?"

"我要陆中天让罗船山起死回生，就是要验证一下他究竟是什么人。""夫子县令"说。

"大人既然这么说，能否容我考虑一下?"赵捕头问。

"可以，考虑好了告诉我。""夫子县令"说。

赵捕头为什么对挖掘罗船山坟墓取出罗船山尸骨让其起死回生的事迟疑不决呢?

原来，赵捕头与罗船山有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这罗船山是赵捕头姑奶奶家表姐的亲戚，与赵捕头虽说是没有亲戚之间的你来我往，但还是沾亲带故的，按辈分来说，赵捕头应该认罗船山为叔的，也就是罗船山比赵捕头高一辈。

罗船山熟读经书，识文断字，且能说会道，社会交往能力强，投靠县城李员外，当上了负责管理对外事务的管家。

赵捕头从小喜欢弄刀舞枪练武功，乡试武行头名。罗船山得知后就向李员外推荐，在李员外家当护院家丁。

赵捕头在当李员外的护院家丁的时候，县衙张榜，比武招捕头。赵捕头报名参加了，击败了所有对手，当上了捕头。

县衙的捕头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是还是有些权力和威望的。罗船山见他当了官，喜不自胜，就把自己的亲妹子罗金兰介绍给他为妻。

这么一来，他们的辈分就乱了。以前，赵捕头叫罗船山为"叔";现在，跟着妻子叫他"哥"。

因为这种关系，赵捕头与罗船山的交往是很密切的。

三年前"夫子县令"命赵捕头带人去州府领取赈灾官银的时候特别强调，此行一定要严守秘密，以防不测。但是不测风云还是发生，在回运本县的途中遭土匪拦路抢劫。

"夫子县令"在分析案情的时候认为，一定有人向土匪提供了赵捕头带队前往州府领取赈灾官官银的消息。但是，此人是谁呢?赵捕头查来查去，查到了自己妻子罗金兰和妻舅罗船山的头上。因为他去州府领取赈灾官银之事，他只对罗金兰讲过，而罗船山到他家来时向罗金兰打听过他的去向，罗金兰如实告诉了罗船山。

罗船山成了私通土匪的嫌疑人。"夫子县令"命赵捕头把罗船山抓捕到堂，亲自审问，罗船山拒不承认，动用大刑伺候也无济于事。不得已，"夫子县令"只好把罗船山释放。

罗船山被释放后回到李员外家养伤，但是没过几天就死亡了。李员外状告"夫子县令"用刑过重而导致罗船山死亡，要求县衙认错赔偿。

"夫子县令"带仵作到现场验尸。仵作对罗船山的尸体进行了全面而认真细致的检验，发现用刑时所受之伤均为皮肉伤，不可能致命。这就使"夫子县令"对李员外产生了怀疑，认为罗船山是被李员外所害，嫁祸于县衙;并且认为李员外必定与土匪抢劫赈灾官银有关。

"夫子县令"要让罗船山起死回生，是想让罗船山认清李员外的真面目，破获赈灾官银被劫这起悬案。

"夫子县令"的这番苦心用意，赵捕头是心知肚明的。但是他认为，要让罗船山起死回生是不可能的事，"夫子县令"的想法只是梦想、幻想，不可能实现，使梦想成为现实。

赵捕头觉得，作为县令大人，他的梦想化为泡影，对他的声誉不会有多大影响，一些人还会赞美他的良苦用心。而对他赵捕头来说，那就不一样了，他是罗船山的亲妹夫，他来挖掘罗船山的坟墓，取出罗船山的尸骨，不仅罗家的人会群起而改，其他人也会他祖宗十八代，颜面长失殆尽，难以为人。

赵捕头受领任务后回到家里，向妻子罗金兰讲起了此事。罗金兰立即说:

"我哥的坟墓和尸骨，你千万不能去动。"

"可这是县令大人的命令呀，我正在发愁无法应付呀。"赵捕头说。

"你可以把刨坟取尸骨在社会上产生的极坏影响向县令大人讲明白，劝他收回成命呀。"罗金兰说。

"由我去劝说县令大人不合适。"赵捕头说。"因为你是我的妻子，罗船山是你哥哥，所以我去劝说县令大人，必然会引起县令大人的不满，责备我徇私枉法，不仅不会收回成命，反而更要我执行。"

"那你就请别人帮忙去劝说县令大人呀。"罗金兰说。

赵捕头听后想了想，说:

"我去请仵作帮忙吧。"

县衙的仵作和捕头，因为工作关系，相处较多，相互了解，也相互信任。赵捕头见了仵作，说明来意，仵作说:

"你的处境和心情，我都非常了解和理解，劝说县令大人的事，我就替你去办吧。"

仵作说到做到，马上去见"夫子县令"。他问:

"听说大人要陆中天在罗船山起死回生，这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呀。""夫子县令"说。

"依我看，没有这个必要。"仵作说。

"你为什么说没有必要?""夫子县令"问。

"因为我有理由呀。"仵作说。"第一个理由，罗船山的尸体已经检验过，他的死亡与我们县衙用刑无关，李员外也没有再来纠缠，我们不必没事找事，自寻烦恼。第二个理由，那陆中天纯属骗子，死去的人没人能救得活，自古以来有谁见过起死回生这回事?让罗船山起死回生统属梦想和幻想。第三个理由，掘坟取尸的影响太大太坏，取出来了不能让复活，如何向罗家的人交代呀!有这三条理由，敬请大人收回成命。"

"我意已决，无需多言。我正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和幻想，才下定决心要让罗船山起死回生的。""夫子县令"说。

仵作在"夫子县令"面前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无话可说，只好回复赵捕头，并且建言:

"你最好去牢房提审陆中天，晓以诈骗官府的利害关系，让他自重，取消让罗船山起死回生的想法和做法。"

赵捕头无计可施，只好采纳仵作的建议，去牢房见陆中天。

在陆中天面前，赵捕头摆起衙门官员的架子，官腔十足地说:

"我到牢房来见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陆中天说。

"我是来告诉你，诈骗官府官员，那是要罪加一等的。"赵捕头说。"我是县衙的捕头，专门抓捕坏人的。你做了坏事，别想逃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抓回来。"

"可是我没做坏事，所以不会逃跑的呀。"陆中天说。

"可是你在准备做坏事。"赵捕头说。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在准备做坏事?"陆中天问。

"你准备让罗船山起死回生就是证据。"赵捕头说。

"这是好事，你怎么说是坏事。"陆中天辩解。

"好个屁!"赵捕头怒道。"挖死者坟墓，晒死者尸骨，那是遭族人痛恨和世人唾骂的事，也会遭报应的。你让罗船山起死回生，县令大人命我去挖罗船山的坟墓，取罗船山的尸骨，罗家宗族就会与我结仇，与县府结仇，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有可能闹得天翻地覆，这能说是好事吗!"

"可是，我是让罗船山起死回生的呀。"陆中天说。

"你的鬼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赵捕头说。"我是来劝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赶快收起让死人起死回生的鬼把戏，我会在县令大人面前为你求情，求县令大人对你们从宽处罚。否则，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赵捕头说到这里，背后突然响起"夫子县令"的声音:

"赵捕头，你想怎么样?"

赵捕头回头一看，只见"夫子县令"和师爷都到牢房来了，尴尬地笑了笑，不作声了。而"夫子县令"却抬高嗓门说:

"你和陆中天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我知道，罗船山是你的妻舅，不会忍心去挖他的坟墓，取他的尸骨。所以我决定，此事交给其他人去办，你就不要过问此事了。"

赵捕头连连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