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测风云

赵捕头将招抚史存孝的事向"夫子县令"禀报了。

"夫子县令"听了，沉思片刻，说: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论语.学而》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古之贤达，吾敬之，效之，图的是家和万事兴，国和百业旺呀。以和为贵，劝人克制，和平相处，利官利民，两全其美。招抚安存孝，避免使用武力而相互损伤，这是上上之策，我完全赞同。"

"夫子县令"高调应允，赵捕头非常高兴，急忙去见陆中天，说:

"县令大人崇尚孔孟之道，以和为贵对待史存孝，实在令人敬佩呀。"

"那么，你打算怎么招抚史存孝呢?"陆中天问。

"这事我仔细考虑过。"赵捕头说。"招抚是县衙招抚，我本来打算以县衙捕头的名义去见史存孝，说明招抚之意。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因为是我设计让他中箭身亡的，哪能让我进山寨见他。而你就不同了，你是他的起死回生恩人，听说你来了，肯定会热烈欢迎，亲自迎接。所以，我想请你帮忙。"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陆中天问。

"我想扮作你的徒弟随从，背着药箱跟着你，这样，我就可以见到史存孝了呀。"赵捕头说。

"我觉得这么做还是不太行。"陆中天说。

"为什么?"赵捕头问。

"因为这么做，你虽然可以见到史存孝，但是你说的话他未必相信，认为你可能在用花言巧语骗他，是要抓捕他的。"陆中天说。

"那该怎么办呀?"赵捕头问。

"你让县令大人修书一封，阐明招抚的具体内容，并加盖县令大人本人和县衙的大印，我们带着去见史存孝，他就不得不信了。"陆中天说。

赵捕头按照陆中天所说的去办，请"夫子县令"给史存孝写了一封信，然后就和陆中天一起到青龙寨去了。

青龙寨的人，几乎都认识陆中天。所以一见他来了，马上去禀报史存孝。而史存孝，也确实亲自迎接陆中天。

史存孝把陆中天迎进议事厅坐下，俸茶问道:

"恩医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我是来看看你，身体恢复得如何。"陆中天说。

"恢复得非常好，比以前更强壮。"史存孝说。

"这就好。"陆中天说。"我关心你的身体，更关心你的前程。你本来是精忠报国的英雄豪杰，驰骋沙场的百夫长，怎么会甘心当土匪，与官府作对呢?"

"恩医说错了，不是我要与官府作对，而是官府视我为匪徒，与我们作对呀。"史存孝说。

"此话怎讲?"陆中天问。

"我杀的是贪官污吏，保的是为国尽忠将士的后代和亲属。我们上山为了躲避灾祸，担心官府报复。结果呢，官府真的要报复我们，要把我们当作土匪剿灭。你说说，这是谁与谁作对?"史存孝反问陆中天。

"如果官府不报复你们，不把你们作为土匪对待，让你去查办贪官污吏，维护阵亡将士后代和亲属的合法利益，你觉得如何?"陆中天说。

"我觉得这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是事实。"史存孝说。

"如果真的是事实呢?"陆中天问。

"那我就心甘情愿为官府效力。"史存孝说。

"我想要的就是你的这句话。"陆中天说。

接着，他指着赵捕头问史存孝:

"你知道他是谁吗?"

"提着药箱跟你走，肯定是你医馆的伙计。"史存孝说。

"不，他不是我医馆的伙计。"陆中天说。"他就是用计将你中箭身亡、你用计将他身负箭伤的县衙捕头赵铁汉赵捕头。"

闻听此言，史存孝骤然变脸，质问陆中天:

"你是让捕头来抓我的吗?"

"非也。"陆中天解释。"赵捕头虽然武艺高强，但也不是你百夫长的对手，何况他还是只身前来。"

"那他来干什么?"史存孝问。

"奉命前来送书信。"赵捕头替陆中天回答。

"奉谁之命?"史存孝问。

"奉具令齐思贤齐大人之命。"赵捕头说。

"书信为何人所写?"史存孝又问。

"是县令大人亲笔所写。"赵捕头回答。

接着，他把"夫子县令"所写的书信呈上。

史存孝接过去细看，只见信中写道:

"百夫长存孝史大人:

大人解甲归田，怒杀陈家沟什长、里正。后经查证，此二人该杀，尔等不必因此事而避祸于深山为匪。县衙视尔等为匪亦实为不明之举。

阵亡将士为国捐躯，朝廷抚恤他们的亲属和后代，克扣者均为贪图钱财，徇私枉法，不可饶恕。然，此等什长、里正，并非陈家沟独有，县域广阔，不乏其人。

本官崇尚清正廉洁，奉行执法严明。恳请大人不计前嫌，握手言和，到县衙任职，与本官同心协力，严惩贪官污吏，维护阵亡将士后代和亲属的合法权益，慰藉阵亡将士的英灵。"

书信的落款，加盖了齐思贤的私印和县衙的公印。

史存孝看完了县令写给他的信，高兴地对赵捕头说:

"既然县令大人要我们不计前嫌，握手言和，那我们就不计前嫌，握手言和吧。"

赵捕头起身与史存孝握手，并且说:

"你是答应到县衙任职了。"

"是的。"史存孝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尽管说。"赵捕头说。

"就是要在陈家沟举行一个仪式。"史存孝说。"因为我怒杀什长、里正的事发生在陈家沟，跟我逃进山里避祸的也大都是陈家沟人。我去县衙任职，跟我去的人回到陈家沟，县衙在这里举行仪式，宣布被杀的什长、里正该杀，进山避祸的人回来以后要保证他们安居乐业。这样，广大民众安心了，我到县衙任职也就安心了，而县衙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也会因此而提高。"

"很好，我赞成。"赵捕头当即表态，但是他又问:

"你们时候下山回陈家沟举行仪式呢?"

"我们是在中秋节那天杀了仕长、里正进山的。"史存孝说。"我们下山回陈家沟也定在这一天。"

史存孝一锤定音，赵捕头和陆中天也都点头同意。

赵捕头回到县衙，向"夫子县令"禀报了招抚史存孝的情况。"夫子县令"笑着说:

"史存孝要在陈家沟举行仪式，这是别出心裁，可是很有意义，到时候，本官要亲自前往，以彰显本官风范。"

但是，他未能如愿。中秋节还没有到来，他荣升为知州，到州衙上任去了。

临行之前，他对新来的县令说:

"招抚史存孝，出席陈家沟的仪式，吾念兹在兹，熊因未能如愿而遗憾愧疚。务请大人代劳，成就此番事矣。"

新来的县令对他说:"大人尽可放心走马上任，大人念兹在兹之事，下官定会尽心尽力办好。"

新来的县令不是一般的人物，他的为人行事更是不一般。

这新来的县令姓周，名叫周文龙，也就是周家寨寨主周洪泰的大儿子、周家军的正统领。

周文龙为什么能够当上县令呢?赵捕头不明白，就问"夫子县令":

"县令是朝廷任命的官员，进京赶考金榜题名才会被任命的。可是周文龙并没有进京赶考，他是怎么当上县令的呢?"

"花钱买的呗。""夫子县令"说。"现时的官场，兴起了卖官买官的风气。想当官的人，只要肯出钱就行。"

赵捕头知道"夫子县令"说的是实情。他认为，花钱买官当的人，必然是当官想发财的人，不会在当好官上用气力，只会在发大财上费心思。

他由此想到了对史存孝的招抚。"夫子县令"是为了当好官才这么做的。而周文龙当县令是为了发财，他会不会招抚史存孝，那就很难说了。他心中没底，就去问周文龙:

"招抚史存孝的事，你觉得应当怎么办?"

"对付史存孝，你我同心协力，有过胜利，也有过失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呀?"周文龙反问赵捕头。

"我的看法是招抚为上，让史存孝到县衙任职。"赵捕头说。

"你的看法与知州大人的看法完全一致呀。"周文龙说。

"是呀，我们的看法，知州大人是同意的。"赵捕头说。

"既然是知州大人同意的，你还问我干什么?"周文龙不客气地问。

"你是县令大人，我们县衙的捕快，当然要听你的。"赵捕头说。

"这就好。"周文龙说。"招抚史存孝，出席陈家沟的仪式，知州大人念兹在兹，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办好。我在知州大人面前表明了念度，说到做到，不会辜负知州大人的期望，你大可放心。"

听周文龙这么说，赵捕头确实放心了，等候中秋佳节的到来。

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天一亮，赵捕头就带领全体捕快到陈家沟来了。

周家寨的周家军，在周文龙担任县令之后进驻县城了。周文龙不再担任周家军正统领，而由其弟周文虎担任。这天天一亮，周文虎也率领周家军来到了陈家沟。

周文龙是坐轿前往陈家沟的，前有衙役鸣锣开道，后有卫士护卫，浩浩荡荡，威风凛凛。

陈家沟的民众纷纷到广场集会，欢迎史存孝所带领的人马归来，敲锣打鼓，唱歌跳舞，热闹非凡。

中午时分，史存孝带领的人马持枪握刀全副武装地回到陈家沟。

周文虎迎上前去，对史存孝说:

"县令大人有令，招抚仪式群众大会，请勿带武器进场。"

史存孝令他带领的人马放下武器。周文虎对他说:

"县令大人请你到他那里去，招抚仪式正式开始。"

史存孝应诺，徒手来到周文龙面前。周文虎宣布:

"招抚仪式现在开始!恭请县令大人训话!"

周文龙官气十足地干咳了两声，提高嗓门说:

"陈家沟的父老乡亲们，你们陈家沟的仕长和里正被杀一案轰动了全县，杀人者史存孝及其追随者遁入深山为匪，与官府作对，本应受到严惩。但是，本官以慈悲为怀，决定实行招抚，不予追剿。从今日开始，凡追随史存孝上山为匪的人员，我们一概既往不咎，回到你们家乡陈家沟，家庭团圆，安居乐业。"

这时，追随史存孝的人们插话问周文龙:

"史存孝是我们大头领，你们县衙怎么对待他?"

"本官对史存孝另有处置。"周文龙说。"史存孝杀害陈家沟的仕长和里正，已属罪大恶极。上山为匪后抢劫民宅，更是罪加一等，十恶不赦，理应抓捕归案。"

"你说错啦!"赵捕头急忙纠正周文龙的说法。"我们对史存孝，不是抓捕归案，而是要他到县衙任职。"

"不是我说错啦，而是你理解错啦!"周文龙说。"如果不说让他到县衙任职，他会带着他的人马下山来接受招抚吗?这叫兵不厌诈，你是应当懂的呀。"

"可是知州大人是真心实意要史存孝到县衙任职的呀。"赵捕头说。"知州大人认为陈家沟的仕长、里正是贪官污吏，该杀。他要史存孝到县衙任职，是要他协助他惩治贪官污吏。你为什么要抓捕他?"

周文龙听赵捕头这么说，霎时怒了，吼问赵捕头:

"现在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

"当然你是县令。"赵捕头说。

"既然我是县令，你就要听我的。"周文龙对赵捕头说，然后对县衙的捕快们说:

"县衙捕快听令，立即将史存孝抓捕归案!"

赵捕头无动于衷，捕快们也都无动于衷，任凭周文龙喊叫。

周文龙无奈，转头呼喊周家军:

"周家军听令，立即将史存孝抓捕归案!"

周文虎指挥他的周家军蜂拥而上。可是，他们这群人哪里是史存孝的对手。只见史存孝怒气冲天，挥动拳头，飞扬踢腿，蜂拥而上的周家军的娄罗们，纷纷倒地哭爹喊娘，而史存孝则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周文龙令赵捕头追捕史存孝，赵捕头则冷言回怼:

"你有本事，就自己去追捕。"

周文龙恼羞成怒，歇斯底里地说:

"你不去追捕，就不配当捕头，我要将你赶出县衙!"

"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赵捕头慷慨激昂地说。

然后，像史存孝那样，大摇大摆，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