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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知道

小说:锦瑟和鸣 作者:六月初七 更新时间:2024/6/23 18:34:36

一个女孩,她小时候非常开朗,就算常被人说是没有父亲的孩子,她也不自卑,因为她有母亲的疼爱和哥哥的爱护,若有人欺负她,她清瘦的哥哥定会护在她身前,握起拳头朝欺负她的人打去;后来,有远大抱负的哥哥去了外地求学,她开始了与母亲相依为命的生活,开始习惯他人的冷言冷语,最开心的时候,大概就是收到哥哥从外地寄来的信和礼物;再后来,一场天灾让她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母亲,途经漫漫长路的她终于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哥哥,但却是永别。

她去到一个很陌生的环境,并试着融入这个集体,可是…可是她独立惯了;那些年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为了让哥哥安心,她学会了把心事藏在心里。

是个可怕的梦,秦瑟惊醒过来。

她怔怔地望着手里还握着的诗经,梦里发生的事情如此真实,真实的就像是她的前半生。

“李婶,汤熬好了吗?我要赶紧给枫哥送去,一会该到午饭时间了。”

杨越大大咧咧的声音从外传来,让秦瑟怔了怔,她掀开被子下床朝外走去。

“大嫂,你要去找大哥吗?”

正蹦哒着下楼的杨越听见秦瑟的声音,回头朝她看来,又转身上楼来走到她身边。

“李婶今日熬了牛骨海带汤,你也给苏锦送去吧,说不定他就不生你气了。”

瞅着杨越蹦哒着消失在楼梯的背影,脑海里浮现的是昨夜苏锦把烟扔在她脸上的画面,打了个激灵,秦瑟回房去了。

拿着诗经坐在窗边抚头看着,窗外汽车喇叭声笛笛地响起,秦瑟起身朝窗外望去,家里的车正朝外开去,是杨越给苏枫送爱心汤去了。

再次坐下来,却怎么也看不进这书。收起书,秦瑟下楼去了。

微风轻轻地吹着,暖暖的阳光覆盖在身上,一辆黄包车停在了保安司令部大门外。

拎着保温食盒的秦瑟从黄包车上下来,抬头望向蓝底白字的门牌,上海市保安司令部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有几名日本军官从里走出来,朝着大门外的秦瑟吹着流氓哨;秦瑟本能地恐惧着他们,提着保温盒的手不自觉地握的紧了些。

深吸一口气,秦瑟拔脚朝大门走去,被门卫拦了下来。

她没有通行证。

“我找苏锦苏科长,我是他……”

“嫂子…”

话未说完,被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秦瑟扭头望去,一个脖子细长溜肩的男人堆着笑来到了她身边,秦瑟记得他,是苏锦的秘书胡有。

结婚前一天夜里,苏锦在外醉酒的厉害,是胡有送他回来的。

那是一次相当尴尬的见面。

“嫂子来找我们苏科长。”

“嗯。”秦瑟朝他点了点头。

瞅着秦瑟手里提的食盒,胡有不禁叹道:“我们科长真有服气。”转脸朝着看门的伪军一顿猛喝:“去,去,去,这是我们苏科长的老婆,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

苏锦在保安司令部是个爷,胡有整天跟在他身边,威风自然是少不了,门卫吃了瘪,一味赔笑着。

秦瑟跟着胡有踏进了保安司令部的大门,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感到好奇的她四处张望着。

一座三层洋楼,中间为门道,上方匾额为蓝底白字的“天下为公“;左右两间砌为枪眼,架设两挺机枪,警备之用。

走上楼梯,迎面是穿堂和楼梯。一层东边第一间是会客室,里面有两个交际花作为接待员。会客室后面是一个里外间,外间是电话接线间,有三个男接线员分三班轮值,两个交际花有时也来帮忙;里间是储藏室。会客室对面是餐厅,里面有门通向后面的会议室。

二层是各个科室的办公室,最里一间是档案室。

三层是话务室,设有电台。还有一座三间的平洋房,建筑形式新颖,作为日本宪兵督导之用。

“苏科长的办公室在二楼。”

说着话胡有已领着秦瑟来到二楼,朝东拐去,走到第三间机要科科长办公室停了下来。

门关着。

胡有伸手敲了敲,没反应;又敲了敲,还是没反应。

档案室的小美对苏锦有意,大家都是知道的,平日里她就喜欢到苏锦的办公室来窜门。

苏锦大方,招女人喜欢,一楼的两个交际花也不例外,平日无事时也喜欢跑去苏锦的办公室和他调情。

逢场作戏谁都会,苏锦向来是不拒绝她们的。

刚进来时鬼机灵胡有瞥了眼一楼开着门的会客室,两个交际花都在;小美的办公室在最里间,看不到她的人,不知这会她是在哪里。

胡有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小美啊小美,你呆会可千万别从我们科长办公室走出来啊。

心里正念着,最里间办公室走出来一羊卷长发,落落大方的女子,第一眼看上去,是大家闺秀型的,她朝胡有这边走来,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胡有,干嘛了。”

是小美,胡有松了口气。

上下打量着秦瑟,小美问道:“胡有,这谁啊?”

“咱科长的老婆。”

胡有话音刚落,秦瑟便主动向小美问好。

“咱科长啥时候结了婚。”

话似乎有些酸,斜视一眼秦瑟,小美走了。

“嫂子,别理她,咱科长应该是办事去了,你先去里等着,我找人问问去。”

胡有抬手握住把手推开门。

烟雾缭绕着办公室,扑面而来的烟火味让秦瑟本能地伸手捂住嘴巴。办公桌前,苏锦手拿雪茄、头枕椅靠面朝上、双腿翘在办公桌上。

“科长,你在办公室,我刚敲几遍门,里面没人应,我以为你不在。”

胡有谄笑着顿在门边,等着苏锦的答话。

放眼望去,眼前一片霎白,把自己放空的苏锦心情没来由的异常烦燥,烟灰落在了地上,身子未曾动过一下,白花花的墙给他眩晕感,他闭着眼睛、不想说话,就像刚才似的,明明听见了敲门声,但就是不想答话。

他面朝着上方,胡有看不到他是个什么状态,等了一会,没人答话,以为他睡着了,胡有面露难色,扭头看向同样顿在门边的秦瑟。

“嫂子,要不把汤留下,你先回,等咱科长醒了,我亲自伺候他喝下。”

他昨夜也没休息好吗?

这样能睡得着吗?

秦瑟的问题在脑海中转着,那边苏锦的声音传来。

“什么嫂子?”

是尴尬,胡有干笑了两声,接过秦瑟手里的保温盒朝他走去,“科长,你没睡着,嫂子给你送汤来了。”

把保温盒放在办公桌上,胡有立在旁边等着什么。

心思已全然放空了,死脑筋的苏锦这会还没转过弯来,他睁开眼睛,抬手把雪茄放入嘴里吸着、缓缓吐出烟来。

“胡大锤,你大中午的在门口瞎叫唤什么,活腻歪了是不是。”

真是白瞎了你的脑筋,平日里的聪明劲都去哪里了。胡有心里嘀咕着,想着咱科长定是以为他叫的嫂子是别的女人,都怪自己这张破嘴,往日围绕在苏锦身边女人多,一向嘴甜的他那时哪里知道他的浪子科长会突然不浪了。

走去苏锦身边,“科长,是嫂子来了。”倾斜背对着门口的胡有眼睛使劲往门口挤巴着。

看着他,苏锦突地抬起头朝门口望去,就见秦瑟正直直地站在门口瞅着他。以为是错觉,苏锦愣了愣,猛地把腿放下从椅子上起来,灭了手里的雪茄,用手来回扇着烟。

“人来了也不说一声,要你干什么。”

一脚朝胡有踢去,苏锦凶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滚去打水来。”

捂着被踢的屁股,胡有小声嘀咕着朝门外小跑去。

让出门来,秦瑟看着苏锦的动作。

他走去窗边打开另外半边掩着的窗户,拿起桌上的档案袋把烟味往外扇着。

果然,他果然知道她对烟味过敏。

“二哥,李婶今日炖了新鲜的牛骨汤,你尝尝。”

朝桌边走去,秦瑟伸手准备把汤倒出来,却不想苏锦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抬起手臂把衣袖往上扒了扒。

深红的一片刺入眼中,苏锦转手拉着秦瑟往外走去。

提着水桶的胡有迎面走来,“科长,水来了。”

“把办公室清洗一遍。”

呃……这是为什么,胡有不解地站在冷风袭来的办公室里,保温食盒赫然映入眼帘。

“科长,汤。”

胡有回身望去,已不见苏锦与秦瑟的身影。

楼下苏锦开车载着秦瑟驶出了保安司令部大门,朝苏家直去。车上,谁也没说话。

城南苏家,大中午的见到苏锦回来,叶顺有些惊讶,知道秦瑟去给他送汤去了,眼下瞧着两人一同回来,心里虽有疑问,也没问,只道:“二少爷回来了,一会就开饭了。”

苏锦未理,拉着秦瑟直接回了房。

房间浴室里,苏锦开着冷水往秦瑟身上淋着,突如其来的寒冷让她打了个喷嚏,模样也是窘得很。

苏锦伸手去解她的湿衣服,被她羞红着脸伸手拦下;相视看了一眼,秦瑟低下头去,拦着苏锦的手似乎也没了力气。

本是怕她着凉,如今见她这羞涩的模样,倒燃起了他的熊熊烈火。

窗外风很大,吹走了坦荡与浮夸,也渐渐吹走了苏锦的孤单。

楼下叶顺的“二少爷,开饭了。”淹没在房内俩人的**中。

太阳因为害羞遮去了半张脸,一辆汽车驶进了苏家大院,杨越从车内走下来,去到客厅,瞧着叶顺在楼下张望着,好奇地问着:“叶叔,你在看什么。”

“大少奶奶回来了。”

叶顺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小玉接话道:“是二少爷,他拉着二少奶奶回了房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苏锦回来了?”杨越跟着朝上望去。

“大少奶奶,你说二少爷不会又在欺负二少奶奶吧。”小玉的话里充满着担心,前两次苏锦发火把秦瑟按进鱼缸里她都是目击者。

“父亲,我去看看。”

杨越朝虽在沙发上坐着,但目光一直盯着二楼苏锦房间、神情担忧的苏智说罢,拔脚朝楼上走去。

“秦瑟,秦瑟……”

咚咚地敲门声加上杨越急促地叫喊声传来,沉浸在幸福里的秦瑟慌地伸手推开正在她身上办事的苏锦,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好事被打扰,苏锦抄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打火机砸向房门。

门外杨越被他恼怒的一声“滚”吓得溜走了。

“唉,吃饭,吃饭,父亲,你就等着抱孙子吧。”

招呼楼下众人散去,杨越捂嘴偷偷地笑着。

这边,秦瑟还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苏锦靠坐在床头,扯了扯被她紧抓的被子,声音倒是温柔许多。

“吃饭了。”

蒙在被子里的人动也不动,没有听到回应,苏锦又扯了扯被子,秦瑟这才从被子里发出声音来。

“我还不饿,晚些再吃。”

声音虽小,但娇羞之音尽显。

苏锦滑进被子里,把秦瑟拥进怀里,闭眼睡去。

“二哥。”

“嗯。”

“你怎么知道我对烟味过敏。”

“每天晚上你都起来冲凉水,以为我是傻子吗?”

“没有,我没有把二哥当傻子。”

秦瑟侧过身来,急忙撇清,她看着闭着眼睛的苏锦,张了张口,嘴里那句呼之欲出的话终是没有说出,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她也闭眼睡去。

有些话,埋在心底大概是最好的。

时间不语,却能改变很多东西,人也是会变的,虽还是不善言语,但行动上却是看得见的,秦瑟开始像杨越那样,每天清早目送苏锦离开,再换衣服去教堂。

每天中午,会为苏锦送去爱心餐。

人生,其实就是一场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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