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打仗（5）

王民生到了这会，也放下了哀悼大哥的心思，两口把红苕吃完，拍拍手展开报纸认真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眉毛就皱了起来。

“我没有看出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消息啊？你小子是不是又异想天开了？”

“您看看这条消息。”国言用指着一小块豆腐干大的消息，“这里说，国府要在桐庐县建立保安团军官训练班，我猜想，这附近应该有名堂。”

在国言的指点下，王民生仔细看了这个消息，他陷入了沉思。

国言没有去打搅王民生，只是静静的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两个核桃转着。

过了好一会，王民生抬头问国言，“说说你的想法。”

“老蒋围剿苏区的时候，走的是两条线，一条是顺著长江，把兵力和物资调运到南昌后从北向南压过去。第二条路是从福建由东往西压，其实，还有一条，那就是从浙江西北经金华衢州这条线，进入赣东北，以前，有你大哥发展的赣东北苏区，可现在没有了，在这一带，浙江保安团的兵力可是不少啊，光是由老蒋直接指挥的省级保安团就有七个，装备好，训练也不错。”

“你说的这都是公开的消息啊，大家都知道。”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在桐庐县搞保安团训练班呢？”国言笑著问道。

“保安团损失过大，他们急需基层军官补充？”

“应该不是。”国言摇摇头，“我们上次去打的那个保安团长就不是省级保安团，那其实是各地的土豪劣绅组织的，不过是要得到老蒋的批准，而且，还得接受省保安司令的调度和指挥。这些保安团其实是各地老百姓最可恨的坏蛋。”

听到国言说到这里，王民生似乎有些悟出点门道来了。

“那这桐庐县的训练班会有什么深意呢？”王民生急需问国言。

“这些保安团想要跟我们打肯定是找死。真正厉害的还是那些正牌的保安团。可让那些保安团满山追我们，你觉得他们会干吗？”

王民生摇摇头，眼睛里都是欣赏的神色，“你小子的确有名堂。”

“前些时候的报纸上登了，说老蒋与德国狗打连环，要整编出什么德械师。现在，又在桐庐县搞训练班，这就是打算用新的法子对付在这一带的红军游击队。那些由当地人组成的保安团、保安大队，他们是可以上山跟我们周旋的，可是，他们的武器和训练就必须要比我们强，否则，让他们来送死，他们是不会干的，这浙江人的脑袋瓜子可都是好得很，所以，我猜想，在桐庐县一定有一个新武器的仓库。”

一听说新武器仓库，王民生顿时就来劲了，悼念大哥的沮丧心情一扫而光。

“你为什么如此肯定？就是有武器，难道不可以直接发给那些保安团吗？”

“老蒋是什么人？那些浙江佬是什么人？说他们的功夫如何，打仗是不是勇敢，这个不好说，可说他们脑袋瓜子活络，怕是谁都不会否认吧？”

“你别绕，直接说！”

“眼下在这一带掌兵都是两个浙江佬，一个是蒋鼎文，就是这附近诸暨县人，还有一个是陈诚，他的老家离咱们这儿更近，是青田县的。”

“这不是很正常吗？难道说，这与那个训练班有关系吗？”

“现在，咱们虽然人少，可是在浙西南这一带，还是有好多游击队跟他们对着干，你认为这两人的老家能不找他们帮忙搞保安团吗？”

“这倒是，去年底之前，诸暨除了有一个正规的保安团之外，又建立了一个县级保安团，青田也是一样，那里除了县里有保安团，下面的乡里还有保安队呢，我在会议上听那边的同志说，当地反动势力很是强大。”

“那您把这些消息连起来想，是不是就可以找到有用的消息了。”

“嗯，为了围剿我们的游击队，当地反动势力会加大保安团这种反动武装的建设，会对我们的游击区采取各种封山、封路的措施……不对，你还是跟我绕，你就直截了当的说出你的想法，这是命令！”

“嘻嘻！您咋就不往人性上想呢？老蒋是什么人？抠门到家的一个人，他能轻易就把好武器和好东西给那些靠关系，靠拍马屁上来的人吗？诸暨也好，青田也罢，还有周围其他的那些县的保安团，他们肯定第一时间找老蒋要装备，要武器，可老蒋能轻易给他们吗？”

“大不了就是花钱呗！那些土老财可是有钱，直接给钱就是了！”

听王民生如此解释，国言苦笑着摇头，“老蒋从德国搞回来的那些新东西，是能有钱就可以拿到的吗？如果比钱，老蒋现在可是比那些土财主有钱多了，支持老蒋的是浙系财阀虞洽卿，前段时间报纸上又在说，要废除银元，使用什么钞票了，这周围县里的那点钱，老蒋看不上的。”

“那老蒋会怎么办？他需要这些土老财送什么？”

“换着是我，是不是要看谁表现更好，更忠心才会给点？”

“哦！这倒是，老蒋最善于利用手上的钱和装备收买人心了。”

“可是，当下面达到他的要求时，难道他还临时从南京往这边送武器吗？”

话说到这里，王民生终于醒过梦来，“你是说，老蒋在桐庐县可能会有个军火库？随时可以调出来发给这些保安团？”

“没错！杭州看起来是有钱塘江通海，可是杭州往下的钱塘江是不适合水运的，因为地形问题，每天的潮起潮落使在那里行船非常艰难。”

国言说的没错，直到今天，杭州虽然有钱塘江连接大海，却不是一个具有一定规模的海港，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喇叭口的地形，让钱塘江入海航道变幻莫测，根本没法与珠江的广州相比。航运吞吐量还不及广州港的五分之一，偌大一个杭州湾，只有海湾南边的宁波是一个大的优良海港。而宁波港的吞吐量几乎是杭州港的十倍，没法比。

国言继续说道，“杭州这里许多进口物资并不少从海上来的，而是从上海，沪杭铁路通车都20多年了，是江浙地区最赚钱的铁路，从上海发一个车皮的武器弹药，就足够这里装备几个保安团的了。可这些武器弹药能直接放在杭州吗？尤其是弹药，怕是老蒋没那个胆子，而这周边最好的地方就是桐庐了。”

话说到这里，王民生算是全明白了，他想了想后，对国言说，“注意保密，你的这个分析不要跟任何人说，我去找上级要情报！”

别说，国言动这小脑筋没问题，真论捭阖纵横大谋略，他连门槛都还没看见呢。王民生一旦搞明白了消息的含义，那脑筋动起来可比小屁孩复杂多了。

半个月后，王民生把国言、陈应楚叫到了自己的窝棚里。

“今天我们就下一步目标开一个研究会，就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不得外传！”

“是！”国言和陈应楚都立正应道。

“根据上级转过来的情报，浙江保安司令部的确是在桐庐县有一个军火囤积点，这个囤积点主要是为浙江各保安团补充武器和弹药的。”

听到王民生如此讲，国言的眼珠子都瞪圆了，陈应楚更是激动的直搓手。

“你别得意，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王民生对国言说。

“别管是啥耗子，碰上了就是一顿美餐。”

驻守的有白军一个连，是隶属浙江省管第一保安团的，战斗力可是不弱。

去年跟红军先遣师对打的那个补充第一旅，此时已经调往陕西去了。因为，王耀武在那次战斗中立功，重创了红军先遣师，老蒋觉得这个家伙能打，加上又是北方人，因此，给了51师的番号后，调往北方去剿共了。而留在浙江这边还是老蒋嫡系加老乡，老蒋的用人之道可见一斑，最后搞得能干的都离心离德。

王耀武后来一直得到老蒋重用，但却始终不是老蒋的心腹，因为，他不是江浙系的，不是老蒋的老乡，勉强算是一个学生，这也是他后来兵败，宁可让老婆去香港，最后远走南美也不跟老蒋去湾湾的原因。

“另外，在训练班，大约有一个营的人在受训，距离诸暨这个军火囤积点大约20里，就是浙江保安1团，是浙江保安司令部手上的主力。”

“这样说恐怕不行，我觉得，没有你要讨论下去了，不如我和老陈亲自去侦查一下，搞清楚情况，要不然，看着肥肉却是无法下口。”国言说到。

“我同意！国言说的是对的！”陈应楚表态。

现在的陈应楚和国言已经属于那种被称为“铁哥们”的兄弟了，陈应楚也就比国言大上四五岁，国言就一口一个老陈的叫了，而国言又是那种年轻老相的人，他已经过了变声期了，说话也听不出是个半大孩子了，更是叫人无语的是，小胡子竟然长的格外茂盛，冷不丁的还以为二十老几了呢、

其实，有些人就是如此，一旦成熟了，长相似乎固定了，有的人，一成熟面相就固定了，20多岁能让人以为30多了，可到了40多岁了，看上去还是30多，似乎就定格了。国言就是如此，明明还不到18，可看上去很老成。

“你们需要什么情报，我可以找上级要，在当地是有地下组织的，你们去很危险的，因为你们都不是当地人啊，很容易被识别出来。”王民生说。

这还的确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南方与北方不一样，北方人的口音虽然有差别，但是，在几百里范围之内基本差不多。可是在南方，几乎是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语，有时过了一条河，口音就全变了。

陈应楚是江西人，一到那边，人家就知道你是外乡的，你要是老老实实的卖苦力，或许没人搭理你，可你要是东打听西问问的，当地的那些黑狗子可都不是吃素的，最差也要从外乡人身上榨出二两油来。

“问题不大，从上饶衢州过去的苦力不在少数，老陈化妆成一个外出打短工的不是问题，至于我嘛，冒充一下当地人问题不大。”国言此时居然说的是衢州那边的方言，“我跟老爹流浪了十多年，各地方言学的很快，到了地方，用不几天我就可以说他们的话了。”

“哈哈……你这个鬼小子！我看以后你也别给我当通信员了，有豹生就够了，他比你还机灵，你就专搞侦查吧！”王民生被国言的表演逗乐了。

“关键是，我们不去实地侦查，行动方案的制定会不准，到时候，一旦出问题，这来回几百里，牺牲是小，没有完成任务，达不到行动目的事大啊！”

“嗯，你们说的有道理，我再考虑考虑吧。”王民生最后说道。

实际上，王民生又要与上面联系，希望得到当地地下党的配合，单纯派两人出去侦查，王民生觉得危险太大，就是两人最后能回来，弄不好也会打草惊蛇，如果有当地地下党配合，这把握就大多了，起码可以少走许多冤枉路。

又过了半个月，说话就要到春节了，王民生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说起来，这一晃，国言在南方已经是过的第四个春节了，一转眼，已经到了1936年。

自打上面换了领导核心，革命斗争就从低谷走了出来。在陕北，老蒋派了自己的人去，收编了冯大炮的游兵散勇，还把丢了东三省的张汉卿也派到陕北去剿共，结果，丢兵折将，弄到后来，还打起了默契站，弄得老蒋火冒三丈，可此时，他正在推行法币，要大笔捞钱，没心思去顾及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