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结抗日（6）

徐良才家是在武义山区的一个小镇上，经营着一家小小的酒坊，就是酿造当地人爱喝的黄酒，生意上一般般，勉强维持。所以，徐良才的父亲觉得孩子还是要读书才行，这才从小把儿女送到县城去读书，然后再送到金华府去读，徐良才是在考虑家里的负担，才去报考军校的，因为上军校无需缴学费，加上又是浙江人，当黄埔军校改名后搬迁到南京后，主要的招收对象就是江浙人。

武义在当时的经济情况比遂昌好，可好的也是有限，好是因为山要少一些，大部分是丘陵，对外的联系也要好一点，有水路通往省府和温州。说好的有限，是应为当地的自然条件仍然是很恶劣的，说一个数字就可以解释了。解放时，当地人口刚刚十万人，地主和富农大约有1500户左右，地主富农占有土地人均为16亩，这个数据对比起贫雇农来说，是多出了十几倍，可与东北的农民比起来，这里的地主差不多都要算自耕农了。

当地失去土地的农民，早在辛亥革命时期就转行做各种手工业了，毗邻的义乌也是一样，所以，刚解放的时候，有10万人的武义，农民占比还不到一半。这也是为什么在大革命时期、后来的建设时期、**时期，浙江人外出谋生的多，留在当地少的原因。

“徐大哥，现在，你的前途未卜，咱们还是不说这个了，如果你能跟我一起回家，过年的时候，我或许会去看你，或许……这样，我在上海等你两天，我会住在火车站旁的小旅馆里，我会给柜台上的服务生留话，如果你碰上个好上司，到时你挨个到小旅馆去打听，一定能找到我。”

“好！好！”徐良才拿起了自己的行李，高兴的跟国言分手了。

两人是在码头附近分手的，徐良才找到过江的小船，要到浦东去找税警4团报到。国言自己则是叫了一辆黄包车去了火车站。不是国言要显摆自己是富家子弟，而做黄包车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沿途问路。

当时的上海火车站就北站，占地也没有现在这么大，临近的宝山路和车站路上有许多店铺，有的是百货批发，有的是小五金等，做什么生意的这里都有，进到巷子里，就有一些旅社等，这里其实是租界与宝山县（现在叫宝山区）交界的地方，使得火车站离租界更近。车站路后来改名叫天目路，是以浙江的天目山命名的，可知，当时在上海，浙江人的势力有多大。

国言在一家处州人开的旅社里落脚，说起自己的姑父，店家还是知道的，于是，虽然到了节日期间都涨价，店主却是不给国言高价，国言赶紧致谢。

就是在旅社，国言给表哥叶民生发去电报，告知几天后会到杭州。

大革命失败后，不仅是苏区丢失了，就连在上海的地下组织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国言到达上海时，这里的党组织还没有恢复。国言也不知道这些，不过，一个年轻人，第一次到上海，说啥都要去逛一逛，而旅店的老板跟他说，出了里农，找到静安寺，想去哪里叫辆黄包车就可以了。

国言是进一步发挥，一路上跟黄包车夫海聊，没过多久，就把上海这片市区了解清楚了。也是那时的上海市区也不大，巴掌大的地方。黄包车夫说了，给他五毛钱，他可以拉着国言在租界里转上一整圈。

真正走出去了，到了公共租界，车夫有些傻眼了，因为，此时的租界里，几乎天天有学生****，呼喊口号，要求全国统一抗战。几条主要街道上，不是**就是有人演讲，而且人还很多。

当年，上海不仅是小学多，中学多，大学也多，还有许多职业学校等等，那时，在上海的孩子基本上都要读书的，只有闸北的棚户区里是从外地到上海谋生的穷人，那里的人，个性当时非常鲜明，而且，党组织最早的发展也是在那一带。而靠近黄浦江的租界里，集中的人很杂，什么样的都有。

在上海逛了一天，国言没有发现什么进步学生发传单，也没有关于党组织的宣传，**也好，演讲也好，大多数都是其他党派组织的，国言想找地下党联系，以他的那点水平和本事，一点戏都没有。

晚上回到旅社，一进门就看到徐良才抱着行李在门口的椅子上等着。

“徐大哥！看来你是遇到好上司了？怎么不到我的房里去休息啊。”

徐良才站起来，“我到的时间不长，伙计是让我进你的房，说你有交代，可我觉得那样不好，等一会不要紧的。”

徐良才说的是实话，国人的传统就是如此，在过去，只要找到地方，主人不来，客人是不会唐突进入的，宁可等在外面，等不到就下次再来，要不也不会有三顾茅庐了，没有主人相邀，贸然进入是无礼的行为，这与国家被外国侵略的道理是一样的。

国言帮徐良才拿起行李就往弄堂里走，感觉这次的行李似乎有些重，这让国言多想了想。后面的徐良才连连向旅社的服务生致谢，还给了小费。

“这两个年轻人都很懂规矩啊！将来怕是不可限量啊！”旅社老板颇有感慨。

到了房间，国言赶紧给徐良才倒上一杯热水，他知道天气冷，喝点热水暖和，那时上海的旅社里，房间都配有暖壶了。抗战前夕，上海立兴热水瓶厂设计的带把手的5磅暖水瓶，成为日后沿用数十年的经典样式。还取名为“长城牌”，寓意是巩固国防，抵御外辱。可见，华夏民族爱国传统是在骨髓里的。

“大哥，你这趟去报道，顺利吧？”

“非常顺利，孙团长亲自召见了我，还询问我在鄂服役的情况，最后把我安排在团部警卫营里担任新兵训练的教官。”

“当教官了？那你怎么回来了？难道放着新兵不管了？”

“这是一个提前任命的临时官职，新兵要等到过完年才会集中。”徐良才喝了一口热水接着说道，“税警团招兵可真严格，除了要认识字外，身体还必须要好，抽大烟的一律不要。新兵的训练至少要三个月。孙团长说，我能不能在税警团站住脚，靠的不是钱长官的条子，要靠自己的能力。我感到压力很大啊。”

“大哥没有问题的，除了你个子稍微矮一点外，其他的方面你还都是合格的，可个子矮也不能怪你啊，浙江人里，尤其是在咱们那里，都差不多很矮。”

国言说的没错，浙江山区里的人，个子都不高，比如，胡寿山、陈辞修等，身高都在一米六以下，典型的小个子。

“那你怎么这么高呢？难道你不是山里的？”徐良才有些不服气的说。

“嘿嘿，我还真不是本地的。我是跟着父亲当铃医，流浪了十年才找到我姑姑一家的，我的祖籍可是在古城邯郸，要不我姓杨？在遂昌，杨姓可是不多。”

“难怪！原来你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此时释然了。

徐良才接触国言的时候，感觉这学生接人待物与年龄严重不符，他甚至怀疑国言是不是瞒报了年龄。现在才算明白，他再怎么没见识，也知道铃医是干啥的，而且，十年，他想想都感到害怕，掐指一算，他瞪眼看着国言，

“你们出来流浪的时候，你才多大啊？”

“不到六岁，那时候，正是蒋领袖跟北洋军在北方打群架呢，不出来，我爹肯定会被抓去当军医，所以，我们只能逃，反正在老家啥都没有了。师祖留下的药铺被战火毁了，没钱，只能顺著京汉路走，一路上，虽然不算是乞讨，可铃医的收入能有多少？要不是有个姑姑嫁到南方，还真不知道去哪儿呢。”

“看来，你也是苦出身啊！唉！我家也差不多，要不是我阿爸有酿酒的手艺，我们家在当地也是活不下去的。”

徐家，本来有几亩薄田，可为了给老人看病，卖了田产，到省城来，最后病没有看好，老人先后离去，家里的水田也没有了。

“我阿爸让我出来读书，就是他觉得在山里越来越活不下去了，只有靠我出来闯新路，所以，我读书很用功，就是后来从军，把老爸气得要死，他说，好人不搭边好鉄不打钉。可我说，那么多浙江人出去当兵，不都混出样子来了？老爸说，打仗是要死人的，你要是没了，我徐家就完了。”

“你也是独子啊？你今后打仗可是要小心点。”

“不是，老爸厉害，听说我当兵了，又找了一房继室，三年里生了二个弟弟！”说到这里，徐良才自己也笑了起来，“传宗接代的任务就交给弟弟吧。”

“就是有弟弟了，你还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弟弟还小，你爹的手艺有，但毕竟年纪大了，还能干几年？能给家里多攒点钱，还是要给。”

“这个我知道，我这次回家，半年的军饷差不多都拿回来了。”

“你比我强，我不仅没拿，还找家里要，看来，是不孝子了。”

两人在房间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国言干脆让旅社跑腿的到外面叫了吃喝，送到房间里吃，还要了一坛老酒，要是出去，外面太冷了。

“要不咱们明天就回杭州吧，早回去早见家人。”徐良才喝了一口老酒说。

“行啊，到了杭州，有我表哥招待我们。我这就去叫店里去给我们买回杭州的火车票。”说着话，国言就去接待的地方安排了，顺便又给表哥发了个电报。

国言回到房间，徐良才正拿着报纸在看。那时的人讲究，尤其是像徐良才这样有家教的人，吃饭时，如果另一个人离开一会，他是会放下筷子等的，绝不趁机多吃多占，这也是民族文化留下来的美德。反之，国言也是如此。

看一个人有无家教，往往都是从这些细枝末节上显现出来的，为什么老蒋的军队后来那么烂？就是有家教的人越来越少，流氓无赖越来越多。

“这报上说，大批日军已经进关了，剩下的就是一马平川的华北大平原，那是咱们的粮仓啊，一旦失手，整个华北都会沦陷，当年清军入关就是这么干的，日本人是在学满清，走的是满清的道路，他们花钱费力，把下台的溥仪弄到长春，还把长春改名叫新京。真是奇耻大辱啊！”徐良才气的把报纸扔到一边。

“唉！自打鸦片战争以来，我们就受到了民族历史上从来没有的压迫和耻辱，许多历史没法看，看了会上火。还有一些汉奸，卖国求荣，太可耻了。”国言坐下，再次拿起筷子，给徐良才又倒上了黄酒，“我们民族已经被压迫的没有一丝一毫退路了，所以，现在全国民众抗日呼声高涨，全国民众都要团期起来，共同抗战。就连原来的红翡不也都改变了原来的政策了吗？我看，中国人不会输的，如果战争真打起来，没准我会去找你的。”

“好！只要你来，我一定带着你打仗！”徐良才高兴的拍了一下大腿，“孙团长很不错，给了我委任状，还给我了一支新枪。”

说着，徐良才打开自己的行李，从里面拽出了一个皮枪套，枪套里还真有一支崭新的毛瑟M1932式手枪，比国言以前搞到的都要长。

“这可是新出来的二十响，我在军校的时候就见过，可惜，训练的时候也就打几发子弹。分配到下面后，我们根本看不到这样的枪，这枪，很厉害的。”

徐良才面对国言，得意洋洋的讲解这枪的性能。

“这么好的枪，你们军队里都不配备？”

“这枪很贵，买一支这枪可以买上三支普通的驳壳枪，长官会选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