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顺手打鬼（1）

听了徐良才的话，国言知道了，同样的驳壳枪，出厂的地方不同，枪的质量也不同，像徐良才拿出来的这一支，那可是长瞄驳壳枪，而且是西班牙生产的，在钢火和性能上，不是国内几家兵工厂仿制可比的。

国言很是羡慕，可这是大哥的配枪，无论如何不能害了人家。几天的接触下来，他觉得徐良才不是坏人，只不过是走的路跟自己不一样。要是在以前，国言可能不会去多想，顺手拿了也就拿了，至于徐良才如果去应对，他不担心，报警，受处分啥的，他相信徐良才能够处理，就是处理不了，回家跟他老爹去经营酒坊也可以回避参加内战，说不定还是做了一件善事。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全国要统一抗战，党的策略也发生了变化，连红军的名称都改变了，还有报上刊登的八一宣言，原来的通讯社也改名为新华通讯社。这一切，在山上虽然没有得到组织的正式通知，可是国言认为，这些都是真的，这一路上过来，看到的国内的局势，统一抗战的形势已经成熟。在这种情况下，国言对那支枪就无法下手了，

服务生很快就把两张到杭州的火车票送过来了，国言赶**钱，除了票钱还给了小费，双方都是“千恩万谢”的。

“咱们也结束吧，明天一早要赶火车呢。”徐良才拿到车票后说。

国言也没说话，手脚麻利的收拾起碗筷，全部装进食盒里。随后去水房提来一桶热水，两人用房间里的木盆洗脸洗脚……上床睡觉。

第二天中午，两人从杭州站出来，叶民生正等在出口。

“大表哥！哈哈！几年不见，你咋变得如此斯文了？”国言快步走到叶民生跟前，“是不是认不出我了？我现在可是比你高多了！”

叶民生还真是差点没认出国言来，要不国言在双眉之间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痦子”，他还真是不敢认。

“你这是吃了什么？怎么长的这么高？在上海，那些打篮球的没有找你？”

“什么打篮球？我不会。”国言被表哥说蒙了。

国言的确不知道啥是篮球，那时，除了少数学校有以外，大部分地方都没有。国言在流浪江湖的时候是看不到的，在遂昌也没有，一般书上也没记载。

“好了好了，那些洋玩意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军队里有场地的就会玩玩，我在军校里见过，不过我也是不会。”徐良才对国言说。

“哦，表哥，这是刚结识的徐大哥，徐大哥，这是我表哥叶民生。”

两人立即相互抱拳行李。握手？那是后来才流行的，真正才传进来的还是那些百分百的布尔什维克。后来，慢慢流行开，多少有些时髦的意思。

表哥早就在外面雇好了车，两人倒是不用走路了。

此时的表哥已经在浙江省财政厅里当职员了，还流传当时的省老大拒绝给蒋夫人报销到浙江旅游的费用，双方顶得很是尴尬。

姑父叶维常已经在杭州站住脚，主营的是用山区特产兑换各种城市里生产的新玩意，并且在临安经营了一个不大的船厂，主要是利用家乡山里的优等木材制造各种民船，也尝试生产近海用的渔船和小货轮。

那时期有许多半土半洋的船，国家没有钢铁，于是就用木材做船壳，外面再镶上薄薄的铁皮，老远看去，还以为是铁船呢。

到了姑父家，国言就感觉气氛不对。年底，叶宅进进出出的人不少，这本也属正常，可这里进出的人，面色都很沉重，让国言感觉到似乎有些压抑。

姑父的宅子很大，据说是前朝一个盐商的宅子，前朝倒了后，盐商的家道中落，熬了二十多年，老盐商死后，几个后人要分家，于是把宅子贱卖了分钱。这便宜就让叶维常捡着了。

下人安排好国言和徐良才的房子后，国言就去给姑姑请安。

“国言你总算回来了，我不留你，明儿在这里待一天，让你二表哥带你去逛逛西湖，吃点杭州的好吃的，后儿你就赶紧回去吧。你爹还在家里盼着呢。”一见面，姑姑就用地道的家乡话对侄子国言说到。

“姑，我这里好说，回去很容易的，您甭担心。”国言也用老家的家乡话答道，“可是我一到您这儿，就感觉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啊？是不是出了啥事了？要是需要，我和那位大哥都可以留下来，起码帮个人场，别的我没有，一把子力气还行，如果需要找人打架，我也能出去找。”

国言这可不是吹大话，江湖道上的规矩他明白，花不了几个钱，分分钟就能找来几十个码头上的哥们过来帮场子。只要有钱，买苦力还不容易吗？

看着人高马大的侄儿，老太太叹了口气，“都是这时局闹得。”

“时局？咋还影响到了姑父的买卖了？”

“我说不清楚，等会晚上让你表哥跟你说，反正这次可能是要破点财了。”

见姑姑不愿意说，国言也就不追问了，以他的本事，出去溜达一圈，这遂昌叶家发生了啥事就能查个八九不离十了。跟大姑说了几句话，就拿出年轻人贪玩的本色，吵着要出去溜达溜达。姑姑还拿了十几块体己钱塞给了国言。

火车到杭州站是中午，表哥在外面已经请国言和徐良才吃过午饭，等回到叶宅，不过下午三四点，从姑姑房里出来还不到四点，时间不尴不尬的。

叶民生其实也是很忙的，机关里还没有放假，本来是叫弟弟叶民利去火车站接人的，可是，家里买卖有情况，放寒假的叶民利要守在船厂走不开，这才是老大叶民生去接。把国言他们送回家后，叶民生还要去单位里点卯。

本来姑姑还想找个下人给他们带路，国言说不需要，徐良才也说来过省城，于是，一切都省了。

两人出来，顺著街道随意逛着，看到附近有个茶楼，国言就提议过去喝茶。

“咱们这年纪，这打扮，去喝茶？有些不像啊。”

“管他呢，咱们又不是不给钱，我主要是想去打听点事情。”

“打听事情？什么事情？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找找我的同学，有好几个都分配在这里带兵呢。”徐良才转着眼珠说道。

“你到我姑姑家，没感觉那里很压抑吗？进进出出的人都沉着脸，哪里像是要过节啊？我猜啊，可能是姑父在买卖上碰到事情了。咱们去打听打听，能帮把手就帮一把。我姑父可是好人，在老家帮了很多人，咱们在上海住的旅社为啥对咱们那么好？就是我搬出了姑父的名号。”

两人进了茶馆，都不用去打听，茶馆里的人谈的都是叶记船厂的事情。

原来，最近全国都在倡导全国民众团结起来，抵制日货。而叶记船厂使用的发动机就是日本产的，好几个**组织冲进船厂，警告叶记船厂不得使用日本的发动机。从去年12月开始，船厂生产的木船都出不了厂了，不敢装发动机，而竞争对手，一个叫坂岛杭记的洋行趁机逼收贷款，弄得叶记公司的头寸出了问题。到年底了，上游的往来要收放出去材料的钱，下游的客户要提货，要赶在年前赚一把，弄得叶记船厂连给工人的钱都还没有发出去。

“这事情咱们咋帮忙啊？商行之间的事情好难搞的咧。”了解完情况的徐良才说道，“我刚才用茶馆的电话还约了几个同学过来，看来，只能喝喝茶了。”

“不见得。”国言摇摇头，“这里面啊，是有人给我姑父下套了，到了现在，我姑父明知吃亏上当了，可也只能认栽。那个坂岛杭记肯定有问题。这样，我现在马上回去给姑父出个新点子，等会你的同学来了，请帮我打听打听那个叫坂岛杭记的洋行是干什么的，在哪里，消息属实，定有重谢！”

“我这里好说，可你能给你姑父出啥点子？你不过是个学生啊。”

“嘻嘻！我是职业专科学校的学生，这个你还不明白吗？”

说完，国言就先走了。一溜小跑回到叶宅，正好碰到姑父送客出门，嘴里一个劲的说着，“放心，船已经造好了，就等着装发动机，只要无锡那边的机器一到，我第一时间装好给你们公司送去……”

原来，是几个来催货的，都要在过节期间用新船赚钱。

“姑父，是不是把发动机装好，船交出去，您这资金周转就活泛了？”

本来准备转身回屋的叶维常听到国言的话，愣住了。扭头看看国言，见国言目光纯正，想了想，“你跟我进屋。”

国言跟着姑父进到前院的一间屋子里，显然，这里是姑父在家办公的地方。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你不是中午才到吗？”

“我一来就感觉宅子里的气氛不对，刚才出去喝茶，茶馆里都在说叶家的事情呢。”国言小声的继续说道，“如果把发动机换个铭牌，或者在不重要的地方改上一改，拆开了再装上去，这发动机就不是日货了。”

“嗯？”叶维常猛然看着国言，“这样也可以吗？这不是弄虚作假吗？”

“当今的国府，玩这种把戏还少吗？就算是您说的无锡的机器，那也是从日本引进的零件，他们再组装起来的，其实，用不用日货不是关键，关键是有人利用这个时局，下套给您，现在，一方面逼你交货，一方面逼你还贷，两头一挤，是想吃掉您的产业。下订单的和给你贷款的怕是一个老板呢！”

“是啊！这个我也看出来了，可是，我现在搞不清到底是谁啊？表面上是坂岛杭记这家洋行，可这个洋行的后台到底是谁？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您就敢接他们的订单啊？还有那贷款，是不是也是坂岛杭记当初给您牵的线？”

“唉！何止是牵线啊，还做了保人呢，洋行说帮我还了贷款，可却逼着我写下借据，要三分的利，要求我年前必须还清，现在除了卖厂我还能怎么办？我总不能让几百个工人不能过年吧？”叶维常叹口气继续说道，“当初介绍坂岛杭记过来谈生意的是是吴兴陈家，我哪敢不信啊？”

“把订单交清，钱是不是就可以周转过来了？”

“那是自然，不仅可以周转过来，还有赚！当初他们为了让我接单，给的价钱不低，唉！我也是贪了，那时就该想到这里面是在下套。”

“那我到船厂去，把那些发动机全部改换铭牌，其实很简单的！”

“你能行？万一那些学生不认咋办？”

“不认？让徐大哥找几个带枪的大兵来，看有谁敢闹！”

此时的叶维常也是死马当着活马医了，见侄子说的笃定，干脆就让一个下人骑着单车，托着国言去船厂，他自己则是让自己的车夫准备好车，随后跟来。

国言怎么懂这些？他给自己弄的那个学校就是职业学校，学的就是机器制造。其实就是给一些机器厂培养高级技师的。他虽然一天课没上，可是，那些课本讲义却是全都看过了，加上国言那脑子，他觉得，改头换面的事情不难。

到了船厂，国言也不管二表哥是如何惊愕，让等着发钱的工人把发动机上原来的铭牌全都弄下来，痕迹也全都要打磨干净，然后给发动机上喷上了新漆。

当天，就改了20台，第二天一大早就装到新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