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高平走了，虽然他这离别夏道梅也是不舍，但就是眷恋缠绵，似乎也不至于之前那种的煎熬。大约匿龙坡之后，或许对男子汉真正的了解，无论二人的关系或者对高平的情感，她这心态似也有了不小的改变。

平心而论，无论铁汉的去世还是铁友兰母亲，任妈的话，高平没有错，也更谈不上亏欠了谁。至于他对那母子，整个的表现也都是无可挑剔，就是和铁友兰这母子，其实也是由于高平尊重生命挽救生命那敦厚朴实的内心。

铁汉的自绝人世，以及他的扒窃，任妈还有高平都没有说，铁友兰母亲至今也并不知情，当夏道梅的哥哥夏道强知道以后，他也是唏嘘不已；善意的隐瞒，是因为铁友兰母亲那引以为傲的儿子，真实的面目一旦揭穿，已经足够不幸的母亲，难免再次遭受那不属于她的伤害。

“这样的话，看来哥也是同意，任妈和高平他们那出于善意的隐瞒。”

不过，那哥哥却说；“不错，应该是这样吧。但现在的问题不是他们，小梅，是你自己，在今后又什么样打算。”

几乎不假思索，那妹妹小梅说；“就像他们，帮助铁友兰母亲，直到她生活完全自理。”

“那么，你和高平——”

“就现在，一直地这样下去，我对他，就像我的哥哥——”

那兄长皱眉头了；“不会一厢情愿吧，和高平这种情况，老人们的心思，她们可不是这样吧。”

那妹妹点头；“没错，可是不这样我该怎么办，一个本来不属于他的人，将来的日子，你以为还有幸福可言吗。与其说到时候他痛苦自己也难受，损人不利己，反不如不要当初。”

稍微的沉默，那哥哥说；“也不知道会不会你多虑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傻，你倒是真的。甚至你这继续，不但在浪费大好光阴，而且傻得一点也不可爱——”

她可不是傻，而是看明白也读懂了的高平在让她对于感情，有了更加清醒的理性认识。如果说爱就是付出，不求回报无私地付出，那么为了爱着的人，自己就应该心甘情愿替他的幸福着想，如果自己这玷污了的身体强加给他，即便是爱，那也是对爱的亵渎以及曲解。

说来也奇怪，在这样下决心之后，这心情也不同于之前，就好像某种的轻松宁静。高平人走，虽然心里空空的某种失落，但老人面前就是谈起高平，她也是从容和自在的表情，的确也这个家显得其乐融融的温馨。

世俗的眼里，男人就好像女人的归属，女工们私下里这些观念，以前的夏道梅不屑于理会，或者私下里一声的冷笑，可现在似有些不一样了。虽然不至于就是归属，但因为对方心有所属，似乎也会让人因此沉静甚至充实了起来。

或许是她有了男朋友，女工们私下里一些悄悄话，男女之事，就是她在场，上年纪的女工们似也少了避讳。

“小声点，就没看见，人家大姑娘呐。”

“哪门子的大姑娘，就没听说，人家早就谈朋友啦。”

柳姐摇头；“嘻嘻，现在的年轻人呐，他们这谈朋友，据说脸还没亲热，手就伸裤衩里头啰。”

“也是呀，现在的女孩，你想她处女，怕是打灯笼也难逢难遇。搞不好，男人在拿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是顶上了绿帽子——”

何大姐话没说完，女人们就是一阵开怀大笑。而在这以前，遇上人们这种说话，夏道梅即便不是大红脸也会及时逃开，但这一次她不是走。

一旁的班长李姐说；“就是见怪不怪，你们说的那种情况，也还得看人吧。其实医院里照顾我婆婆，医生说，女人这话儿，其实就人身体里一管道。不过类似屎肠子，那样一种的情况——”

柳姐**地笑了；“喝喝，你这样说，男人就不必要非得讨老婆，捅那屎肠子不就得了——”

“有哇，听说过吗，私下里放的这种外国人录像——”

有男人在过来，女人们笑着分开了。这之后再回味女人们的那些议论，想起自己和高平，夏道梅就有些辗转难眠了。当然，不至于就是动摇，毕竟玷污了的身子，那纯净心灵并不需要亵渎。而兄妹关系，既可以避免良心上的过不去，又能满足对于爱的守望。

其实最近，家里的情况也让人难以安心，嫂子赵玉心情不好，母亲说就怪现在这改革。夏道梅知道，不是改革快把人的工作弄没了，而是私有经济的兴起，包括缝纫等一些类似传统行业受到了冲击。毕竟大势所趋，改革不可逆，所以就是看见嫂子暗自垂泪，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安慰。

转班了，到底是不放心，晚班后夏道梅直接回了自己的家里。然而，就在有了睡意，迷糊之中，她却被一阵地喊叫惊醒。

“天啦，这半夜三更的，你还想得到回来呀！”

嫂子赵玉尖了嗓子的声音之后，是哥哥夏道强显得怪声怪气的说话。

“笑话，不回自己的家，你想我去哪。”

“家，稀罕，你还知道有家。”

“大半夜的，你娘们嚎什么。国宝，我告诉你，我他妈大家伙谈事情。”

“是呀，你忙，你谈事情，不会灌黄汤还请了狐狸精吧。我就奇怪，你怎么还回来，就没有走错屋！”

“打胡乱说，不可理喻。”

“我怎么打胡乱说了，咦，不会是开始嫌弃了吧。没良心的东西，邀约你那些狐朋狗友喝马尿，也不想为挣这钱，家里婆娘是如何在累死累活。”

??“就你那仨瓜俩枣，也算挣钱。行了，撒泼打滚，熊猫国宝，我这里没用。”

?也太不像话了吧，?自己酗酒又是半夜回家，居然还在明显地动粗口。不过，赵玉也不是省油的灯，随即就是破口大喊。

“怎的，现在看人不入眼了，难道这熊猫，不是为你夏家生娃惹的。我呸，你这强盗，也不看算个什么玩意儿。告诉你，今晚要不说清楚糊弄人，这关，老娘这里过不去！”

“吃饱了撑的啊，你们两个。大晚上的，要闹，全都给我滚出去——”

??母亲发话了，由于她的干预，吵闹虽然不是平息，但两口子的确也是压低了嗓门。怎么回事啊，这夏道强大半夜了回家，还把自己醉酒得一塌糊涂，夏道梅想，那心里也难免地困惑。

在夏道梅心目中，一向很有责任心，生活也很原则的兄长虽然谈不上中规中矩，也不至于就嫂子说的那种不堪吧。兄长说大家伙谈事情，而且好像并不在意嫂子赵玉的辛苦，似在不屑于她的挣钱——

就这样想着，然后迷迷糊糊睡着，睁开眼睛，没想到就快半上午光景。也才是醒来，就听到门一下子地推开，是哥哥夏道强在闹出好大的动静来。

“干什么呀，怎么出门了又突然回家。”

看见妹妹，那兄长擦了把额头的汗，好奇地说；“不可能吧，我把你吵醒，起床应该没这样快。”

“当然不是；但我就想问你，昨晚上，你大半夜回来，怎么还把自己醉得一塌糊涂。”

夏道强严肃了脸，显得认真地看她；“是担心还是想我解释？行啊，都一样，我可以告诉你，哥现在忙的都正经事。”

“你这正经事，就可以夜不归，还醉醺醺的。”

“是，我承认，但告诉你情况，现在还不是时候。又或者，很快你就会知道。”

“我知道什么，和毛头，拖油瓶，就你几个在一起醉醺醺的吗。”

那兄长咧嘴，却是苦笑；“说心里话，妹妹，不要听赵玉那些胡言乱语，当兵的那底线，你哥一直在那里。得养家糊口，就那几个死工资，哥真的就心安理得么，到底上有老下有小，我这样说，你该明白了吧。”

她摇头，哥哥和那些人究竟怎么回事，除了酗酒，他什么也没有说。

不料，夏道强却是转了话题；“还是先说你吧，妈的话，已经是新姑爷上门了。但是，我不信。”

夏道梅摇头；“哪门子姑爷，是嫂子赵玉，还有就是妈她们想多了。和高平，你知道的，就像我和你，再没有别的了。”

在注意看她后，那兄长说；“不会是在告诉我，福尔摩斯告一段落，这好人，你还要继续下去吧。”

她想了想，说；“不是都告诉你，谈了，而且很彻底。高平他们这母子关系，还是铁友兰伯母那句话，高平不亏欠她母子。”

那兄长戏谑一般地说；“不亏欠，但又要供养一个无依无靠的老人，这样看来，大概你们那铁友兰的老人还真是福分匪浅呐。”

尤其他说话口吻，夏道梅有些受不了，她说；“知道你是不相信，但我告诉你，千真万确，没有利益也不存在厉害关系，可高平，人家就这样。”

“哇，还激动了。不过，哥可是客观角度说话，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人呐，最好还是让生活简单一些。再说，不存在理想的结果，应该的就是你退出来。哥还是那句话，青春转瞬即逝，岁月不饶人。”

知道他这样说分明是在心疼自己，但她还是说；“老年孤苦，病痛折磨，就这样丢下需要帮助的老人，能够忍心，真的可以吗——”

夏道强摇头，才要说话，没想到突然就是一个人窜了进来。而随着门口光线一暗，他喊出的声音还特别响亮；“强盗，老大，可是到处在找你！”

虽然突然，但夏道强却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几乎冷了脸地说；“惊风火扯的，张毛头搞什么名堂，你他妈。”

张毛头的小伙子手抹了他那蓬松头发，却是一脸憨笑；“提前啦，拖油瓶电话里说的，叫我们客运站拿货。马上，得赶紧。”

夏道强紧张了；“不会吧，不是午饭后，还得要等上一些时间吗。”

那张毛头说；“不知道啊，估计中途搭的班车吧。可这车，得人力三轮啊，老大，怎么办？”

夏道强也有些急了，那嘴里说；“没用的东西，出点血不知道吗。去，你大街上去喊呐。”

狐朋狗友，嫂子赵玉平常嘴里说的，就是这姓张的还有那绰号胡汉三等人。不过现在，由于他们说的这些话，的确也让夏道梅难免好奇；

“张毛头你说什么，客运站，你们要拿什么东西呀？”

但不是毛头，而是那哥哥答；“你别管，小梅，你只要知道哥做的，是为了养家糊口就行。”

夏道梅不解地说；“呀，养家糊口啊——”

犹豫后，那兄长说；“这样说吧，赌一把，因为具体情况暂时还说不清楚。不过你的情况，哥想，还是送你四个字。”

“四个字，什么意思。”

“哥知道，这感情只要是沾上，想脱身，这心理上就没那么容易。病恹恹一个老人，就算医得人可以下床，要丢在一边不顾，这心里也是放不下。所以，工作调动，想一想，会不会事情就迎刃而解。”

由于他说话，人就已经是挪开了步子出门，而毛头见状也是一个跳跃紧跟了出去，夏道梅反应过来，门口就已经不见了那二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