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工作调动，兄长夏道强没有说错，要高平工作单位不是千里迢迢，铁友兰母亲的问题就算不上事。但问题是高平的工作单位，不要说大学毕业国家的工作分配，单是这跨省的人事调动，那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也太过分了吧，自己的兄长啊，他怎么可以这样来调侃自己的妹妹。不过，在气恼了一回之后再回想，特别兄长说话那口吻，似乎也不像信口开河，大概是在提醒自己，既然和高平不会有结果，铁友兰老人的事，他希望自己及时地抽身。

可惜的是，兄长并不是真正了解自己，也许客观看待问题他是正确的，但就像他说的，感情，自己算得上已经泥足深陷。而自己不可能有离开也是因为在那个家，无论高平或者铁友兰伯母，也包括任妈，尽管生活中或多或少有过遗憾，可他们都是好人，特别人格上值得敬重，并且也非常难得的好人。

一阵地胡思乱想之余，更深夜静的顾镜自怜，一想到自己的今后，也难免感叹自己命运的多舛。唉，不想了，能够对高平这份深情，自己也应该是满足，足够对付岁月的空虚了吧。

其实接下来这一段的时间，夏道梅的家里，特别嫂子赵玉拧上的眉头，那感觉就好像不打算还有舒展了。

“天呐，小梅你告诉嫂子，这改革怎么啦，连缝纫社这活计也会说没就没有了。”

“什么意思啊，嫂子。”

“解散，集体企业，好端端的单位没了，这工作也一下子就都没有啦！”

嫂子惊慌不安，焦虑困惑，话没说完已经是泪如雨下。

其实这**，搞活经济，伴随着个体经济的兴起，作为街道集体企业的服装厂经营不是今天，而是早就生存艰难举步维艰。只是这企业解体，员工遣散，尤其许多平常的家庭，怎么说这也是让人难以承受的残酷现实。

在想过之后，她告诉嫂子，自**以来，就是国企的绢丝厂，现在的情况也是不容乐观。企业内部改革，定岗定员，接下来的考核竞争，很有可能还会计件工资。而且实行末尾淘汰，也就是工作不达标，直接就是下岗，要想重新上岗你得努力争取。有新的口号；今天在岗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岗位——”

赵玉摇头；“和我说这些没有用，就是下岗，怎么说你还是站在干坡上的单位人。可我这是什么，失业呀，就是不工作不能挣钱。你说，这还不要了人的命么——”

??现实的残酷，放在谁也是心里不好受，夏道梅也只好宽她心地说；“暂时没有了单位，可缝纫技术，嫂子你也是很不错的呀。”

?“不错又怎样，踩缝纫机，你掰手指头数，光是我们这街道该多少人有这手艺。”

“反正我觉得还是看开些好，赵玉，再说，人都得穿衣服吧。过去那句老话，天干饿不死手艺人。”

“可惜的是，你说的，那都是老黄历了——”那嫂子摇头，转开脸，却是黯然伤神地独自垂泪。

常言道，福不双降祸不单行，想不到更大的麻烦接踵而至。这天，夏道梅回家，发现已经在家的嫂子歪在椅子里，不但唉声叹气，还一个劲地抹眼泪。

“怎么了啊，不舒服吗，我的姐。”

“小梅，我的天，你不知道吗，完了，我们这个家就快完了啊！”

知道她是因为单位工作，于是劝说她；“不会吧，姐，暂时的，事在人为。相信你会，凭嫂子手艺，将来一定能够重新找到工作。”

?想不到，那嫂子拉了她，苦着一张脸地说；“帮我，妹子，要垮天了。赶快帮我劝一下强盗，真的吗，你哥，我们家那疯子——”

她一脸懵逼；“疯子，我哥怎么啦。好像糊涂了，姐。”

?“求你了，人家喊他强盗，你的哥哥，看来这夏道强他真要学坏，走那歪门邪道了哇！”

“什么意思，嫂子，我哥哥他怎么啦。赵玉，你冷静些好不好——”

嫂子说她也想冷静，可自己都工作快没了，是否冷静又能怎么样。偏偏节骨眼上这家就快出大事，垮天一样，了不得的惊天动地大事。

“辞职，道强他要辞职——”

从嫂子嘴里说出这话，猝不及防的突然情况，霎时间的惊吓，夏道梅也不由得脸色大变。不过很快，她又是摇头；“你说什么呀，嫂子，不会听错了吧，这单位工作，我哥他要辞掉？”

“你不信，一开始我也不信，以为他是酒喝出来神经病。可是——”

她摇头，不是不愿意相信嫂子的话，而是她知道就是国企改革，目前主要也是人员分流。至于棉麻站，那也并非平常企业，而是政府职能部门下的一机构——”???

“这一次，恐怕你错了，妹子，部队复原安排的工作，是强盗他自己不要。他要做生意，和他那些狐朋狗友的难兄难弟——”

总算明白了，原来是哥哥要放弃稳定收入的单位工作，去当什么个体经营的生意人。这道强他是怎么啦，也不想在目前，该有多少的传统行业因为经营困难，正在面临单位解体人员下岗的困境。特别现在这艰难时期，这固定工作稳定收入不要的辞职，哥哥他不会是疯了吧。

可是他会吗，有时候夏道强也会油嘴滑舌，但他的责任心自己也了解，或者赵玉憋急了说几句气头上的话吧。因为试想一下，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一个家，嫂子就要失业暂时没了收入，夏道强，他更应该撑起这个家的顶梁柱啊。如果甘冒风险放弃单位干那些旁门左道，一旦经营不善，势必会将自己的一家人置于了饥寒交迫。

“道梅呀，去找他，劝说你那不争气的哥哥，这单位丢不得。我们这样一个家，怎么也丢不起呀——”

不过，虽然母亲哭眼抹泪，嫂子赵玉也在哭得六神无主，但冷静下来，夏道梅也不像她们那样恐慌害怕。尤其夏道强和张毛头之前的那些古怪，她还是觉得，做事向来沉稳的兄长，不可能她们怀疑的那种荒唐。

一天一夜不见人，快是半夜了，夏道强才是拖着疲惫的脚步进门。

“谁说辞职，没有的事。”

“没有回家，昨晚我等你，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那嫂子说。

“有病呐，你问我人在哪。告诉你，国宝，就你说的狐朋狗友，是和他们在一起。”

“那你说，这单位上班，你白天去了吗——”

“什么意思，工作这种事还要你操心，当我夏道强什么了，三岁小孩吗。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瞎胡闹。”

夏道强也不理会她地进了厨房，赵玉追过去，门却一下子地关上。嫂子哭了，她显然在难受，夏道梅听着，那心里很不是滋味。

毕竟养家糊口，一家人的生计啊，单位这工作，这是哥哥可能掉以轻心的么。

她翻身起床，拦住了兄长。

那哥哥一脸的疲惫，但还是耐了性子解释；怎么可能放弃单位，这辞职又从何说起。相信吧，相信你的哥哥，假如将来真要辞职，那也得路子走对，手里大把的钞票，发财根基把稳着实之后的事情。

“发财呀，哥，这意思——”

“好啦，太累了。放心吧，妹妹，请相信你的哥哥，就这样。”

“从来不怀疑，哥，我相信你。只是——”

“行啦，具体情况暂时不好说，等事情有眉目之后，我会告诉你。”

毕竟了解自己的兄长，他给出这样的解释，尤其那自信坚定的眼神，夏道梅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兄长。

高平回单位之后，一切似乎又回复到之前。由于身体恢复不错，铁友兰已经用不着自己搀扶下地，而且还坚持地拄着拐杖锻炼。应该是病人的情况改善，除了街道事务，任妈也有精力放在了小女儿身上。而铁友兰已经不是完全不能生活自理，就是任妈不在，夏道梅有事，短暂的离开也不是问题。

毕竟除了摔伤，铁友兰本身还有的慢性病，也需要不断地煎熬中药。这天，为了中药方剂中的几味中草药，夏道梅接连跑了好些药店，直到快是城南郊区了，在一家并不惹眼的小药铺，总算是满足了医生开出的处方要求。

从那家药店出来，也是抄近路赶回，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原来冷清偏僻的一条小街，居然还会人头攒动拥挤的热闹非凡。如此罕见的意外，不至于真的就要错过吧，于是，怀着一颗好奇心的她决定融入这一阵的热闹。

其实并不等真正接近，这种人群的熙熙攘攘，用不着打听，她就已经是看得明白。她只是是想不到，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冷僻小街居然会是沿街练摊的小商贩所占据。

针头线脑衣帽鞋袜，或者小锅盘勺，比比皆是地摊情况的小百货。挤在人从中的一路观看，感觉这满地便宜货的确是价廉，至于做工，就算不是认真看，她也相信应该够不上物美。

大概天色就快是迟暮，家里还有病人，没有需求自然也没有了继续逗留的心情。然而，也就是这转身之间，袜子地摊后面那身影，却是让她禁不住地大吃一惊。

赶紧地回头，不过，她却不只是惊讶了。

不会吧，摊位后面，她的兄长夏道强弓腰弯背，手拿了袜子，一脸诚恳地在向妇女说着什么。尤其他那一本正经，那和颜悦色，微笑着将袜子塞向妇女的时候，他表情上的那种洒脱，让人几乎不敢相信，那竟然会是自己的兄长夏道强。

但没有看错，那就是他。除了张毛头，还有那外表斯文绰号胡汉三的小青年，并且他们是在抖动手中袜子用力地吆喝。但就这时候，突然，却是胡汉三一声的大喊；

?“嘿嘿，强盗，她来了。看呐，是你家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