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装甲专列车

第四章、装甲专列

列车，朝着大草原上沿着轨道狂奔，烟囱里怒气冲冲的冒着黑白混合的蒸汽，时快时慢的跑着，这是专列，从北平直达绥远。车上坐满了人，大多是去绥远做买卖的商人。一位中年男人将视线移开车窗，背，猛地一下靠在座位上，他显得十分疲惫。

　他下意识的去摸烟，忽然想起来服务员的警告，卧铺车厢里不准许抽烟，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掏出一支，他将烟头在手表表盘上敲了两下，看看时间六点时分，仿佛这个时刻在今天有什么特殊意义，他的嘴角叼着烟。划着火柴用另一只手捂着点上，接着扔掉火柴，拿起香烟，一口接一口的慢条斯理的抽起来，他把那深邃的目光停留在窗外那倔强而令人着迷的地面。

　他穿着蓝色中山装，裤缝熨烫的笔直，他总是带着几分狡诈的微笑，他，面色腊黄，瘦弱的好像大病初愈。但是目光矍铄，带着一股杀气。他又将目光移向窗外。他翻开书本刚看了半页就没有了心思，他抬起头，看到车厢顶上一排白色荧光灯，闪烁着亮起来。老九意识到，内心的憎恨已经令他思维呆滞，凭他逻辑和理智分析出来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却让自己钻进了死胡同。

　他感到吴雅就在眼前，在某个不远处，被内蒙古高原的紫外线晒得红褐色脸庞，散发着健康的气息，犹如窗外那恶劣的天气，阴郁、残酷。老九想当时吴雅不想把孩子生下来，除非她想要，除非他的情人打算娶她。老九心里想：“如果她真的怀孕了，可以跟她离婚，那么自己又为何紧张不安呢？或许内心深处有点嫉妒吧：她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以前做掉的是自己的孩子。这种怀疑深深的折磨着他。”

　不，不对，让他心烦的是一种羞耻。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为自己居然爱上吴雅这样的女人而感到羞耻。想到这里，老九把烟头在暖气片的网格盖子上捻灭，烟蒂滚到脚边，他将其一脚踢回到暖气片下。他抬头注意到一支尚未点燃的雪茄上，雪茄在座位靠背后面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上轻快的旋转着。还有稍微靠远一点的那个女人的脖子上挂着那条金项链的吊坠像极了一个弯月。

　这时候一个手提皮箱的中年男人坐在他对面，他穿着合体的灰色长袍。白色的袖里暴露在挽起的袖头上。一头梳理的油光锃亮的黑发向后齐齐刷刷的倒去。从正面看，他平直的浓眉和浑厚的嘴唇却给人沉寂、拘谨的印象。他穿着烫熨的十分贴服的裤子，瘦弱的身体倒也十分精神，他的脸在灯光下微微泛着光，他围一条长围脖。一副教书先生的摸样，这时，列车的玻璃上映出渐浓的暮色。

　他又将目光移向窗外，心里想：“对面这个男人怎么这么面熟，在哪儿见过？突然想起来啦，三年前，日本人投降以后，军统要枪毙一批汉奸，那次是公开枪决，还开了公审大会，那次枪毙了三个人，其中就有这个脸色发黄的汉奸，当时自己作为在军统的卧底，亲自参加了这次枪决行动。明明打死了，怎么又活啦？先不管他是怎么活过来的，难道他就是这次执行刺杀的那个杀手？”

　对面的男人似乎在盘算着是不是要跟这个刚上车的男人闲谈几句，他睡眼朦胧，好像昨晚没睡好觉一样。胳膊肘靠在列车的窗檐上，不断的滑动着，每当他那短促的睫毛张开时，那双充血的略带黄色的眼睛看着张冶良，上重新露出一丝微笑，他好像是喝多了。

　 老九又拿起书来，这次好像是看进去了，烦躁的心稍微安静了一点，他把书合上想休息一下，无意间看到玻璃窗户上自己的影子，把上衣的风纪挂钩摘掉。突然间，他觉得没有了吴雅很无助。以前每次回家，都是吴雅给他拖衣服。他想起来他们具有传奇色彩的相遇。六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六的下午，老九站在窗户旁边往远处眺望，一幕让他脸红心跳的场景忽然出现在眼前；对面的房子里竟然躺着一个全裸的女人。

　老九的住处在二楼，对面的房子是平房，所以从任何角度上来说刚好能看清楚。那座房子距离自己所住的楼房大约有五六十米，整个人远远的看上去像一个缩小的艺术品。但那是个女人，而且是全裸的，这一点老九可以肯定。老九努力凝视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全裸女人。直到有人敲门，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他当时想，假如有一家望远镜那该多好。

　又是一个星期六。这一天老九有点心神不宁，他一大早就假装若无其事地在窗口边徘徊，偷偷的观察那座平房，然而他却发现那扇窗户一直紧闭着，而且拉着湖蓝色的窗帘。下午三点钟过后，湖蓝色的窗帘突然拉开了，房间里的摆设与上个星期一模一样。老九的心脏怦怦直跳，非常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他正想的出神，不自觉的换了一个姿势，不小心碰到熟睡的中年男人伸在外面的脚。他出神的看着中年男人，只见他眼睑稍微的**了一下，睁开眼，那双充血的双眼或许一直通过眼睑间的缝隙在盯着他呢。这让他十分不安。刚想到一半的美好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

老九低声说：“对不起。”“没关系，”中年男人说着坐起来，摇摇头，“我们这是到哪啦？”“前面就是张家口。”中年男人朝窗外看了一眼，心里想：“该实施第一个计划了。”过道对面那个年轻的女人，从一上车就在哪织毛衣，好像有人急等着要穿。中年男人站起来说：“不好意思，去趟卫生间，”老九微微一笑。那个漂亮的女人放下手里的活儿，站起来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列车头进张家口车站，突然紧急刹车，把正在熟睡的人们惊醒。这时老九从窗户里看到有三个人急匆匆的下了车，虽然看不清楚面目，当时有个穿军用大衣的人十分显眼，难道他半途下车改坐其他交通工具。他仔细的盘算着。对方要是改坐汽车，到达下一个大站需要多么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