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遇袭

距离长沙越近，硝烟的味道越浓烈，到处都是弹坑，道路都是坑坑洼洼，随处可见丢弃的防御沙包、壕沟、木架，浓郁的血腥气挥之不去。

汽车在路上颠簸了数十日，长沙就在眼前了，沈曼桢松了松僵硬的骨头，这一路为了躲避日军的袭击，她不得不到处绕路，在各地的交通站的帮助下才来到这里。

淞沪会战之后，国民党节节败退，不断退守，一直退到了长沙。大军压境，长沙战事一触即发，有门路的都拖家带口地离开了长沙。

而她却反其道而行，直奔长沙而去。

“快到了吧？”坐在后排的男子问道，他约莫四五十的年纪，身材略显富态，圆脸上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彰显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一身茶褐色的绸衫剪裁精致得体，头上戴着一顶精致的圆顶礼帽，那帽子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沈曼桢点点头，“还有大概二十公里。”

“辛苦你了，曼桢。”男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不会开车，一路都是沈曼桢开车。

“钱叔，这话就太见外了。”沈曼桢笑道，“等进了城，咱们就是最亲的亲人了。”

“现在也是。”钱叔正色道，“你要时刻记着这一点。”

“是，钱叔。”沈曼桢点点头，这是她第一次执行任务，此前一直为此做准备，但是不到长沙，总觉得任务还未开始。

钱叔名叫钱疏桐，是上级派来协助她工作的人。

“钱叔，是不是命令搞反了？应该是我协助你吧？”沈曼桢自从接到命令开始，一直都怀疑接错了命令，她是个新手，怎么会让钱疏桐这样的老地下党来协助她呢？

“组织不会安排错的，你要相信自己。”钱疏桐说。

“可是我……”沈曼桢的话未说完，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余光瞥见了旁边多出了一队人马，领头的车子上面挂着太阳旗，“不好，是鬼子！”

这里距离日军驻扎的地方不远，经常会有日军小分队出来游荡骚扰。

沈曼桢猛踩油门，朝着长沙狂奔，他们只有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和日军小分队作战。

日军也发现了他们，子弹呼啸着朝他们射去，就听见砰砰的响声，后车窗的玻璃碎成了蜘蛛网。

“曼桢，别慌！头低一点躲开子弹！只要到长沙城脚下就行，他们不敢靠近的！”钱疏桐一边躲避子弹，一边拔出手枪回击。

轮胎发出了爆裂声，车身猛然朝着路边歪去，眼见要翻。沈曼桢死死抱住方向盘，努力摆正车身，在车子即将翻倒前停了下来，但是再也发动不了。

沈曼桢的心沉到了谷底，这算什么？出身未捷身先死？

她心一横，准备和日军拼了，就听到身后传来激烈的枪响。她急忙回头一看，却见不知哪里来的一队士兵和那群日本小分队展开了作战。

这支队伍穿着国民党正规军的军服，作战有条不紊，他们没有和日军硬刚，而是巧妙地从前后包抄夹击，将他们逼向死角。

很快他们就包抄了日军分队，日军队长见局势不妙，立即回撤，但是已然没有了退路，被包了饺子。

日军队长很不甘心，他大喝一声，指挥着余下的日军朝着国民党队伍里为首的军官冲去。

眼见着那些日军都朝他而去，军官丝毫没有露出惧色，抬手举枪对着日军队长开了一枪，枪声响起，日军队长应声倒地不起。

余下的日军被军官的枪法震撼，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消灭他们！”军官一声令下，众士兵一起冲向了日军，很快就将他们就地歼灭。

钱疏桐先下了车，一路小跑到队伍面前，拱手对他们道：“多谢诸位相救！”

领头的军官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钱疏桐，带着我的侄女去长沙投奔亲戚，没想到半路上遇见这些鬼子，幸亏遇见了你们，不然我们叔侄就交代在这里了。请问长官尊姓大名，钱某定当厚报。”钱疏桐拱手答道。

军官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了他身后的沈曼桢，她满脸污垢，看不清真容，经历了这场变故，她的眼神里依然有些惶恐不安。

沈曼桢抬头看他，只见眼前的男子和下面的士兵一样满身尘垢，脸上厚厚几层泥，满脸胡须，只一双眼睛格外有神。

军官打量了两人一番，突然用枪指向了两人，钱疏桐一惊，赶紧挡在沈曼桢身前，陪着笑脸问道：“长官，你这是何意？”

“这时候所有人都在想办法离开长沙，你们反而去长沙，实在与情理不合！”军官声音冷漠，“你们是不是日军派的间谍？”

沈曼桢冷笑一声，“长官，你刚才没看见那些日军在追杀我们吗？”

军官丝毫不为所动，“那也可能是假的。”

“目的呢？”沈曼桢反问道，“为了演给你们看的？莫非他们早就知道你们会在这里，特意演给你们看的？”

“你们可以演给长沙的守军看。”军官冷冰冰地说道，“骗过他们，你们就可以顺利混进城里。”

沈曼桢指着身后的车子说，“这里距离长沙还有二十里路，我们的车子都被打坏了，没办法发动了，如果真是为了让我们欺骗长沙的守军，大可不必在这里打坏我们的车子。”

军官没有说话，思考着她说的话，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然没有放下手中的枪。

钱疏桐取出了身份文件，“长官，您请看，我们真的是好人。我们家乡都沦陷了，家里人死得死，散得散，只剩下我们两人，又没个别的好去处，只能暂时来长沙投奔亲戚。”

军官接过身份文件，仔细地看了看，又将文件还给了他，“你们走吧。”

“谢谢长官！”钱疏桐拱手致谢，拉着沈曼桢要走。

“等等。”军官叫住了他们。

钱疏桐心头一紧，转头笑盈盈地问道：“长官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的车子不是坏了吗？我带你们去长沙。”军官指了指的车子，“你们上那辆车。”

钱疏桐愣了愣，沈曼桢先自应道，“多谢长官！”

钱疏桐这才回过神，之前听说长沙戒备加严，还在考虑该如何进长沙，这下倒是容易了。

“对了，长官，您贵姓？”钱疏桐又问了一句。

“我叫裴敬周。”军官淡淡答了一句，目光远眺，望向了日军驻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