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峨眉寻踪3

陈志：“我是后来听老班长说的，萧寒在渔樵斋酒家无意之中帮助了一个卖唱的小姑娘和一个拉琴的老人，还在听雨轩茶楼资助了一个老教授，这些看来与他完成任务毫不相干的人，在后来的紧要关头都给萧寒帮了大忙！”

焦剑记下陈志提起的两个人：“有关萧寒的事，能不能说详细点儿？”

陈志：“他是个光明磊落同时又疾恶如仇的人，容不得任何污泥浊水。他的性格使他能够战胜强大的敌人，但有时得不到同志的理解……”

焦剑：“怎么讲？”

陈志反问焦剑：“你是军人吗？”

焦剑：“不是。”

陈志：“那你理解不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萧参谋却从不机械式地执行命令，他独立思考的能力非常强，常常根据变化的敌情做出自己的判断，为了完成任务，甚至违抗上级的命令……虽然事后证明他是对的，但他毕竟犯上了……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应该知道。”

焦剑默默点了点头：“你们一起去渔阳执行任务，都有些什么人？”

陈志：“有老班长张一、小李飞刀、骑兵连连长王得标、警卫连连长赵凯，还有报务员石头。”

焦剑：“报务员叫石头？”

陈志：“对，他比我还小两岁。小分队一到华严寺，他就被日本人杀害了，和他同时牺牲的还有赵凯。”

焦剑：“赵凯，那个警卫连连长？你能说得详细一些不？”

陈志：“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焦剑：“司令员说，你和萧寒曾经去渔阳狙击日军华北特务机关长伊我诚也！”

陈志非常意外：“司令员告诉你的？”

焦剑：“对，你们执行任务的细节司令员没有告诉我，你还记得？”

陈志：“忘不了！当年发生了许多事情，我都理解不了！比如：为何狙击伊我诚也，他执行的‘BS计划’与战局有什么联系；总部为什么命令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日军实施‘BS计划’，派出小分队前往渔阳护经与送经；至于萧参谋要我们用鲜血与生命保护华严寺的小和尚清欲和他携带的经书，就更不明白了……”

焦剑奇怪地问道：“用生命和鲜血保护一个小和尚？”

陈志：“是的，他叫清欲，华严寺方丈慈青的贴身弟子。”

焦剑在采访本上记下“清欲”两个字。

陈志：“为此，我差点儿被他枪毙了！”

焦剑吃惊了：“有这种事？”

陈志愧疚地说：“都怪我，好奇心太重，差点儿坏了萧参谋的大事！当年，不仅我们要狙击伊我诚也，还有军统，也要杀这个日本人，甚至还有江湖侠客浪子燕青……”

焦剑兴奋了：“燕青，你见过他？”

陈志：“没有，这个江湖奇侠从来不露真相……”

小汽车在候机大厅外嘎的一声停下。

焦剑陪着陈志走向安检口。

陈志：“我这次进京开会要七天，还要到东北去转一转，近期回不来。”他看到焦剑有些失望，就说：“有些事我再好好回忆回忆，抽时间写出来，寄给你行不？”

焦剑感动了：“万分感谢！”

陈志进了安检站，又回到入口，小声问焦剑：“你是不是想替萧参谋翻案？”

焦剑茫然了，不知如何回答，就反问他：“你知道他后来的事情？”

陈志：“听说一些，具体的不清楚！从渔阳回来后我俩就分开了，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哎，你要是见到他，就说我陈志想他，告诉他在哪儿能找到我！”

焦剑：“我会的。哎，你见过余彪没有？”

陈志：“他啊，一条好汉，不仅见过，在潼关菩提寺还一起打过鬼子！”

焦剑嘱咐他：“尽量多回忆些余彪的事情！”他拿出笔记本写下自己的通信地址，撕下来交给陈志。

陈志应了一声，吩咐小汽车司机把焦剑送回城，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有关萧寒的事情刚有些眉目，陈志留下极大的悬念走了，焦剑突发奇想，想去峨眉山伏虎寺打探当年去渔阳接经的武僧与川军是谁。焦剑请司机送他去开往峨眉的汽车站。

焦剑在报国寺下了车，登上盘山小路。初冬的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把四野映得一片金黄。

山林中，突然响起“喔……喔喔……”的吼声，那声音中气十足，在山林中发出强有力的回声。焦剑累了，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休息，等发出吼声的人走近。

不一会儿，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出现在小路上。也许是岁月在他肩上压得太重，他的背略为弯了；也许是生活过于苛待他，他脸上的皱纹犹如粗糙的树皮。身着一套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左上衣口袋里还插着一支钢笔，外面套了一件破旧的蓝色棉大衣。老人的头发花白了，两眼却炯炯有神。他看见了焦剑，仍然照吼不误。

到伏虎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正好有个伴，焦剑笑着问老者：“老人家，游山？”

老者停下脚步，打量着问他话的人：“你呢？”

焦剑回答：“到伏虎寺。”

老人眯缝着眼：“烧香？看模样你不是信佛的人！”

焦剑笑了：“信不信佛，从外表能看出来？”

老者：“我看你是个有身份的人，当今有身份的人，不会也不能信佛！”

焦剑苦笑了：“我和你一样，一介草民！”

老者瞪大了眼睛，用地道的四川话说：“你哄别个不懂嗦！你娃儿不是当官的，老子手板心煎鱼给你吃！”

老者看走了眼，新闻记者不是官。

“不说话了？”老者态度缓和了许多，“那就是默认了！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啥子没有看过？”

老者样子不像山民，说话也幽默风趣，民间藏龙卧虎，难免不是个奇人。焦剑引开了话题问他：“老人家刚才吼什么，声音这么洪亮？”

老者感慨道：“年轻时声音还要亮……我不是在吼，是在采气。”

焦剑：“道家讲究采集自然之气，在身体中循环吐故纳新……老人家信道？”

老者：“看不出来，你懂的东西还多！不过，佛也好，道也罢，不一定要去信，是好的就为我所用……”

焦剑赞同道：“说得对，我也是，有时也入乡随俗。”

老者：“对，保持一颗平常心，你看这山路，你爬了多少坡坡，就要下多少坎坎……人生何尝不是如此！”

焦剑有些惊讶地看着老者，他把人生深奥的道理，用浅显的比喻说了出来……

到了半山腰，下起了雪。山下还是金黄一片，山上却是冰天雪地。

黄昏时，焦剑和老者踩着积雪走到伏虎寺山门，拍响了已经关闭的寺门。一个小和尚来开了门。老者似乎与小和尚很熟，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走了进去。

小和尚拦住焦剑：“请问你有何事？”

焦剑：“我是记者，想见方丈。”

小和尚不敢怠慢，把焦剑引到一宽敞的禅房：“请稍坐，我去通报方丈。”不一会儿，小和尚回来了：“请随我到斋堂，方丈在那儿等你。”

焦剑跟着小和尚来到斋堂，那儿端坐着一个老和尚，一见他就迎上前来：“施主，正是用斋时间，请先用餐，有事饭后再说。”

焦剑四下张望，没有看到老者的身影。

桌上有几样素菜，还有一碗豆花，一盘花生，一壶酒。

方丈指着酒菜说：“寺里推的豆花，自酿的米酒，想喝就随意，我用饭陪。”

闻着酒香，焦剑也不推辞，用豆花下酒，别有一番情趣，不一会儿好几杯就下肚了。乘着酒兴，焦剑问方丈：“师父，一九四二年的时候，伏虎寺的住持是谁？”

方丈略一思索：“惠通长老。”

焦剑放下手里的酒杯：“他还健在？”

方丈：“一九四九年圆寂了。”

焦剑有些失望：“那，当时管事的师父，还有没有人在？”

方丈：“我就是，但不管事！”

焦剑心里一喜：“我想了解一件事……”

方丈指着桌上的酒菜：“你，用好了？”

焦剑站起身来：“用好了！”

方丈：“那好，请随我去方丈室。”

方丈室里十分简洁，除了供台上的菩萨，一张供方丈打坐休息的条形木榻和几只蒲团外，别无他物。

方丈请焦剑在蒲团上坐下，叫徒弟沏来清茶，然后开口问：“请问，你打听惠通大师，意在何为？”

焦剑饮了一口清香的茶水：“师父，我听说一九四二年的时候，寺中曾派出一名武僧前往渔阳，迎接什么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