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幸子其人1

焦剑离开家，按老总编给的地址打车来到蓉城五星级宾馆。

宾馆大厅咖啡座里人不多，显眼的位置上坐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约莫三十岁，一看就是那种极有教养、知识型的女性。焦剑不知为何，径直向她走去。那女人看到焦剑立即站了起来，一袭改良过的旗袍凸出她匀称的身材。她笑着对焦剑说：“我是幸子，想必你是我在等的那位记者先生。我没有说错吧，焦剑君？”

焦剑略为感到奇怪，他认定了这个漂亮的女人是幸子，而幸子也确认自己是她在等的人。他握住幸子伸来的手：“是我，抱歉，让你久等了！”

幸子双手放在小腹前鞠了一躬：“我刚到一会儿，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待幸子落座，焦剑在她对面坐下。幸子不仅长得光彩照人，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这让焦剑有些吃惊：“幸子小姐，你的汉语说得很好！”

幸子圆睁着一双杏眼看着焦剑：“我说得不好，让你见笑了！我在日本从事日中友好工作，不会说汉语不行！焦剑君，请问你喝什么咖啡？”

眼下时兴的是雀巢咖啡，焦剑对幸子说：“雀巢。”

幸子向侍者扬起手，侍者很快来到她的身边，她对焦剑说：“这儿有巴西的手磨咖啡，要不，换一种试试？”她见焦剑点头应允，就对侍者吩咐：“两杯巴西的手磨咖啡。”她望着焦剑：“要不要再来杯红酒？”

焦剑不习惯在喝咖啡时饮酒，摇了摇头。

很快，侍者端着咖啡来了。

焦剑用小匙搅动着咖啡，闻着咖啡散发出的香气，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与幸子交谈。

幸子打破了沉默：“焦剑君是本地人吧？”

焦剑：“我出生在重庆，生长在这儿。”

幸子：“哦，是这样。”

焦剑：“幸子小姐呢？”

幸子：“京都，知道吧？”

焦剑：“听说过。”

幸子：“那儿和这里一样美，这几天，我去了薛涛制笺的望江、杜甫写诗的草堂，还有武侯祠，太美了，可以用流连忘返来形容我对这里的喜爱！”

焦剑不擅长社交场合的周旋，应了一声以后就不知再说什么好。

幸子发现焦剑对她所说的不太感兴趣，改变了话题：“我是个不太拘泥于礼节的人，焦剑君看来也是快人快语，我想我们直奔主题？”

焦剑点点头，表示同意。

幸子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拿出一份报纸，焦剑瞄了一眼，是他们的报纸。

幸子：“这份报纸是你们总编给我的，《为了忘却的回忆》我看了，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焦剑：“请问，你为什么要见我？”

幸子：“你们总编说这篇文章是你编发的，现在又在调查其中的隐情。”

焦剑：“我能为你做什么？”

幸子：“为了日中人民世代友好，我一直在努力，其中，也包括寻找战争中在华失踪的日本军人。”她从小包里拿出几个本子：“海龟纯夫这个人，焦剑君已经知道他是何许人了，一九四二年军方宣布他在渔阳失踪……”

海龟纯夫这个名字经幸子说出来，焦剑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知道，日军华北特别行动部的大佐，你为他而来？”

幸子没有直接回答焦剑的问题，扬起手里的几个本子，语调缓慢地说：“海龟纯夫有写日记的习惯，这几本大多是记录他在渔阳时期的经历，其中有他与伊我诚也的谈话以及在渔阳执行‘BS计划’的过程……”

焦剑的心在狂跳，幸子所掌握的东西正是他迫切需要的：“你是如何得到的？”

幸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拥有它。”

焦剑：“希望你能提供给我！”他伸出手想去拿幸子手里的本子。

幸子把本子抱在胸前，偏着头看着焦剑：“我们交换？”

焦剑疑惑地看着幸子：“用什么交换？”

幸子看着焦剑：“帮我找到萧寒！”

焦剑：“萧寒？我是在找他，但他的线索，我一点儿也没有！”

幸子执拗地说：“只要心诚，我相信焦剑君一定会找到的！”

焦剑奇怪地看着幸子：“你为什么要找萧寒？”

幸子：“只有他，才能解开我心中的疑惑……另外，我想见余彪的后人！”

焦剑：“为什么？”

幸子：“《为了忘却的回忆》那篇文章中说，余彪拿走了海龟纯夫的绿玉芭蕉，当然，作为战利品无可非议，如果有可能的话，海龟纯夫的后人想得到他的遗物，为此，准备花一定的代价……”

焦剑：“写那篇文章的作者身在香港，已经去世了。”

幸子：“记者无所不能……”幸子把本子放回包里：“这几本海龟纯夫的日记，在适当的时候，我会给你……怎么样，我们合作？”

海龟纯夫的日记对焦剑来说太重要了，他立即答应了幸子：“好吧！”他握住幸子向他伸出的手：“明天我要去渔阳。”

幸子眼里闪出欣喜之情：“太好了，焦剑君，请带我一起去！”

老总编得知焦剑要去渔阳，并且是带着日本女士幸子一起去，他觉得这事非同小可，渔阳是军事重镇，还未对外国人开放，就赶到军区去见司令员。

司令员听说焦剑要到渔阳去调查一九四二年发生在那儿的事情，满口同意，一听同行的还有日本人幸子，就问老总编幸子是什么人。

老总编：“幸子是日本京都日中友好协会的副理事长，是对外友协介绍来的。我就知道这么多。”

司令员：“一定要带她去？”

老总编：“据焦剑说，她掌握了很多海龟纯夫与伊我诚也的情况，还有‘BS计划’，作为交换，她要焦剑帮她找到萧寒。”

司令员感慨地说：“是这样……我看可以。”他拿起电话，要总机接通渔阳驻军，在等电话时他对老总编说：“渔阳军分区的司令员小顺子抗战时当过我的警卫连连长，我带部队南下时把他留在了渔阳……”电话通了：“喂，是顺子啊，我听说你当了渔阳军分区的司令了……嗯，我好得很，不过很快就要离岗休息了。有件事要请你帮忙，我这儿有个叫焦剑的省报记者与日本京都日中友协的幸子要来渔阳，调查抗战期间发生在渔阳的一些事情，请你们做好接待，并竭尽所能配合工作。注意，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正好军区有架飞机要飞渔阳，司令员特批焦剑与幸子随机前往。

到了渔阳，焦剑与幸子一下飞机，渔阳军分区的人已经等候在停机坪，军分区司令员的秘书王秘书亲自前来迎接，用车把两人带到宾馆。

王秘书：“二位在渔阳期间，由我负责接待。”他要焦剑、幸子先休息一下，晚上首长设了便宴，宴请他们。

当晚，王秘书引着焦剑与幸子来到宴会厅，首长已经等候在门前。

席间，首长问焦剑：“焦记者，你们在渔阳期间，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讲！”

焦剑：“首长，一九四二年日军曾在渔阳实施‘BS计划’，你们有没有关于该项计划的材料？”

首长令王秘书：“记下来，还有呢？”

焦剑：“一九五二年部队审查干部时，有两个人关押在渔阳，一个叫余彪，一个叫萧寒，两个人都被判处死刑。余彪被执行了，萧寒后来释放了。我想调阅当时的审讯记录。另外，潼关菩提寺后面的树林里，埋葬着几位烈士与牺牲的川军士兵，还有当年日军华北特别行动部的大佐海龟纯夫，请弄清他们的准确位置。”

焦剑在提到海龟纯夫时，幸子感激地望着他。

首长吩咐王秘书：“详细记下焦记者的要求，尽快去办。”他笑着对焦剑和幸子说：“渔阳是个古城，历史悠久，有许多地方值得一看，比如华严寺，有着五代时期的壁画和石窟。还有离这儿不远的潼关，当年，日军侵略的铁蹄，就是在那儿被阻挡的……”首长突然意识到幸子的存在，马上改变了话题：“你们有什么需要就说，不要客气，一九四二年起我给司令员做了几年的警卫员。他率领大军南下，把我留在渔阳，要我永远不要忘记这个地方……”

第二天上午，焦剑想看看这个有着一千多年历史的古城，带着幸子出了宾馆。

幸子换了一身装束，披肩的长发用金黄色的丝巾在脑后系着，黑色的风衣里是火红色的大翻领衬衣，下着紧身的皮裤，脚蹬一双长筒皮靴。她这一身打扮，不仅衬托出她颀长的身材，还显示出优雅的气质。

街道两边，一色的明清时代的建筑。尽管已经是八十年代中期，但这儿的人依然穿着整齐划一的服饰，色彩也只有黑、灰、蓝几种。

焦剑与幸子走在街上，不时引来人们诧异的目光。

幸子对一切都好奇，她手里的相机就从未停过拍照。走了几条街，她挽住了焦剑的胳膊，神情俨然是一对恋人。焦剑想抽出胳膊，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她似乎察觉到焦剑的心思，反而紧紧挽住他的手。隔着她身上薄薄的风衣，焦剑感觉得到她的体温，甚至时时触及她高耸的胸脯。

十字街口，一家卖服装的商店，店里挂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幸子终于松开挽着焦剑的手，走向那家商店。焦剑想在外面等她，幸子不由分说，一把将焦剑拉进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