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危险，毒蛇就在我们身边（3）

“在我潜伏军统法医部门的那些年里，曾经接触过各种各样的毒药和下毒方式，其中以抗战中日寇特务机关的最为违反人类基本道德良知。其可怕之处在于，这些毒药不但应用在对付敌手的过程中，同样也施加在自己同伴身上，有时候使用方式和频率简直匪夷所思，他们就是一群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

—《无影灯下的忠诚 田中华（田风）同志隐蔽工作回忆录》

吕班长抽了黑影递过来的一支三五牌香烟，还没等他来得及向连长汇报自己看到的异常情况，就突然倒在地上。

汤山基地内的军医没有处理危重病症的能力，他匆忙判断吕班长是中风突发，要求将他及时转运到市区的大医院去。

有人提议，可以就近把吕班长送到汤山镇上的福民医院，这里经常有市内大医院的医生来免费巡回诊疗，或者能来得及及时治疗，总比花上数个小时送到南京市内，生存的可能性要高一些。

吕班长很快被送到距离炮兵训练基地不到三公里的医院，恰好遇到了昨天刚来此地巡诊的鼓楼医院外科医生叶婉婷。

“快，医生，快救救他，是中风了，中风”

护送吕班长来到医院的，是宪兵连连附，当时的编制体制和后世不同，所谓连附并不是现在的副连长，而是连长助手，负责安排连队内发生的各种杂事，以及人员管理。

“快点啊，医生，快点啊”

连附和吕班长是老战友，交情匪浅，眼看吕班长气若游丝的样子，眼眶都泛出了微红。

“是突然发作的吗？病人发作前喝酒了吗？有没有头疼呕吐？”

叶婉婷迅速检查吕班长身体状态，同时冷静地询问病情。

“没有喝酒啊，今天一直正常当班，发作之前还巡逻了三次，也没啥不舒服的地方，就这么，突然倒在地上，把连长也吓了一大跳”

“他和连长争吵了？”

叶婉婷经验丰富，她知道很多中风病人在发作之前，往往有过和别人生气争吵的情况，所以也随口询问。

“没有，老吕好像是有事情报告，可还没说几个字，就，就倒地了。”

叶婉婷仔细检查了一番，她听着连附的介绍，心里不禁微微觉得奇怪。

眼前的这个病人，虽然被叫做老吕，但最多不过二十八九岁光景，身体强壮，丝毫没有高血压病人常见的身体特征，而且嘴巴里嗅不到酒气，确实没有喝酒。

这样一个身体素质极好的小伙子，在没有和别人发生争执的情况下，竟然突发中风，这基本不可能。

“快，送抢救室，所有不当班的医生都来帮忙”

叶婉婷眼看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她立刻招呼医生和护理员帮忙，将吕班长抬上轮床，迅速推进抢救室。

抢救室内，医护人员给吕班长接上氧气，又打了一针俗称“强心针”的肾上腺素。

此刻的吕班长，全身都弥漫起一层令人恐惧的红斑，他鼻子里开始大量出血，尿液也变成茶褐色，紧接着，全身毛孔每一寸都开始冒出红色液体。

包括叶婉婷在内的医护人员都大吃一惊，这种弥漫性全身大出血，他们是第一次见到，即使在鼓楼医院工作的叶婉婷也只是在教科书里见过类似病人，但出血强度也没有眼前的吕班长多。

“这不是中风，绝不是”

叶婉婷摇了摇头

“病人没有血压了，脉搏也没了”

一个戴着听诊器，负责不断测量血压的护士，大声发出警告。

“没时间了，开颅”

叶婉婷当机立断，她想搏一把，给病人争取生存机会。

抢救室立刻变成手术室，无影灯下，叶婉婷以颅钻打开颅骨孔洞，又以颅锯配合，取下一块头骨。

“啊”

现场的医护都惊讶万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脑出血。

“病人走了”

一位上了点年纪的医生沉重地说。

叶婉婷仔细观察吕班长状态，她不得不承认，没有再抢救的必要了。

“我去通知他们的家属，把病人拉走，入土为安”

一个护士提议。

在1937年时，中国基本不存在做病理解剖的情况，病人死亡就一切结束，医生只负责治疗活人，人若是死了，那就立刻交给家属拉走，入土为安。

“先别急，这个病人太奇怪了”

叶婉婷阻拦

“叶医生，你还要怎么样？难不成，你要解剖？”

众人都很惊讶。

“这个病人不是普通疾病，他，很像是中毒”

“啊”

大家惊呼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叶医生，你的意思是，通知警察所？”

“不，这事情，警察所处理不了。”

在这一瞬间，叶婉婷想到了再鼓楼岗下遭遇袭击，见到的那些古怪黑衣人。

“先别告诉他的同伴，病人已经死亡”

“啊，这个，这个”

“就这样，如果有问题，我来负责”

叶婉婷很果断地决定，她洗了洗手，抓起墙壁上的电话机听筒。

前几天常乙到鼓楼医院了解情况的时候，曾经把自己的联系电话写在纸条上交给了叶婉婷和威尔森医生。叶婉婷有过目不忘的能力，那几个数字早已经记在脑海里。

没想到，电话拨通，那边却说常乙此刻不在，叶婉婷一怔，随即改口说道

“哦，那我找田医生”

“田医生？嗯，我就是田风，请问您是哪一位”

接电话的正是田风。那个时代没有手机和寻呼机这一类东西，即使是采用自动模拟交换台，也就是直接拨号码，而不需要总机转接的直线自动电话，在南京也是刚普及没有多久。因此，当初给联系方式的时候，常乙交待，如果自己不在电话机旁，找田法医也一样。

常乙之所以如此交待，是出于对田风的高度信任。

整个特务处，在这个军统的前身组织内，常乙唯一彻底信任的就是田风。

毫无疑问，这种信任是出于常乙对田风地下党身份的认可。

特务处总部上千人中，几乎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和小九九，唯有田风是代表进步力量，是可以绝对托付信任的人。

叶婉婷立刻告知田风自己对吕班长病情的怀疑

“我怀疑这是中毒，一种破坏人体凝血机能的毒素”

“嗯？有可能，叶医生，请保护尸体，我马上赶到汤山来”

田风毫不犹疑，他问清楚福民医院方位，立刻给常乙留了一个纸条说明情况，自己则带上需要的器材，去总务处要了一辆汽车，自己开上车直奔汤山镇而去。

此时的常乙正在位于新街口的新都大戏院附近进行调查。

新街口新都大戏院，就是后世的德基购物中心所在位置，1937年时，这个戏院在南京是有名的高档电影院，虽然设备上比年头才开业的大华大戏院差了点，但胜在名气大，光顾消费的都是达官显贵和富裕阶层。

新都大戏院后有一条唐坊桥路，靠着马路北侧是一家装潢考究的日式料理店“樱雪”。

根据从玄武湖公园外抓获的几个日特体内提取到的寄生虫，以及从鼓楼医院叶婉婷医生那里获取到前一起寄生虫病人信息，常乙推断，吴新智等“毒蛇”的窝点和这处樱雪料理店有密切关系。

从南京城日寇特务机构卧底处得到的情报，常乙已经知道敌人正在策划对风雷专案计划进行破坏行动。

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吴新智小组和日特在南京城里的蛇**通点存在某种密切关系，换句话说，如果对吴新智等毒蛇的窝点进行彻底搜查，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隐藏在城南某处的蛇**通站。

尽快找到吴新智的蛇窝，然后把这处蛇**通站监视起来，再把相关行动的日特一网打尽，这对于保护风雷计划的进行至关重要。

“老大，冲进去算了，把老板抓起来，给我十分钟，非让这狗日的全招供不可”

福特车内，一身绸布裤褂，圆口布鞋，江湖打扮的光头“鬼手三”有点不耐烦了，这个江湖出身的行动人员头脑简单，只知道打打杀杀，不过他对常乙非常忠心不二，为人讲江湖义气，所以行动时常乙总喜欢带上鬼手三。

“老三，你嘴巴又犯贱了，怎么行动有老大决定，你废话个屁啊”

在玄武湖外扮演黄包车夫的小元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这个小元做事机灵，有点鬼机灵劲头，因为常乙曾经救过他全家性命，因此对常乙也很是忠诚。

常乙仔细观察着料理店内出入的顾客，他不能冒然闯进去，怕打草惊蛇，也不能总是这么等着，因为他们现在是在和日特蛇群计划赛跑，绝对不能耽误时间。

常乙在寻找机会，寻找一个突破的契机。

突然，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一下。常乙眼看有个身穿蓝色布褂，头上缠着白色卷钵的小伙子走路踉跄，摇摇晃晃地从另一条路口走向料理店。

这是店里的伙计，虽然一身日式伙计打扮，但小伙子却是个如假包换的南京人。

“老三，看到了吧，这个小伙计，对，就是他，把他弄到车子里，不要惊动别人，也别伤了他”

常乙计上心来，如此嘱咐鬼手三行动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