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冒出个施碧海

我和史际明谁都没想到，仅仅一周之后，史际明突然被调出桥罗山基地，调到了八十多里外的军区后勤部密阳农场，职务是司务长。

得知消息我这个气啊。我听说过那个地方，就跟苏联的西伯利亚那么荒凉。我想你们领导讲理不讲理呀，史际明他爸本身啥事没有，而且他那个所谓“上了贼船”的上级，是解放战争年代的领导，建国后在北京，而史金兴一直在河阳军区，连军种都不是一个军种，这“牵连”牵的莫名其妙。再说了，那跟史际明也没关系啊，凭什么把他也“流放”了！

后来我就听说，非要把史际明调走，是我们基地宫政委的主意，我就更生气，气得直骂他“宫土匪”，当然我只敢在心里骂。

宫政委叫宫庆田，是1936年入伍的老红军，今年57岁。文化不高，属于大老粗一类的干部。这老头以脾气暴躁，经常骂人而著称。甚至在作报告的时候，他也会忽然撇开稿子，操着西北腔（他是甘肃镇原人）骂上一阵。不过老头有个好处，他只骂干部，从机关的科长到连队的连长指导员，多数都给他骂过，所以有的干部背地里叫他“宫土匪”，说他是土匪作风。但是他从来不骂战士。见了战士，不管是男战士还是女战士，大都是笑眯眯的样子。我现在觉得，他那笑也是假笑。

我是礼拜五骂的他，结果到了礼拜六下午，基地机关包括直属的警通连都在礼堂参加政治学习听报告，集合之前，指导员忽然派通讯员叫我。跟我说，让我到政委办公室去一趟，政委找我有事。

我当时吓一跳：老头难道是顺风耳，听见我骂了他，要来报复我？那也不对呀，我是在心里骂的；要不他就是会读心术？

我忐忑不安地去了基地办公楼。

机关的人都听报告去了，楼里十分冷清。我进到政委办公室之后，才觉出事态没那么严重，因为政委见了我笑眯眯的，而且他屋里还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干部。

这人应该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瘦高个，略长的脸型，皮肤白皙，弯眉秀目，长得有点女人气。算不上什么“帅哥”，但还比较“入眼”。

政委先为我们做介绍：“哎小施啊，这就是我们基地话务排的排长，方子荷。小方，这位是密州高炮师54团的小施同志。作战股参谋是吧？”他问那个“小施”，小施赶紧点头。

政委招呼我俩坐下，着三不着两说了几句，我才明白，原来老头让我“逃课”，是要给我介绍对象。

他这事办得真荒唐。按说，首先他得问问我有没有对象吧；其次，他也得问问我想不想找对象；再其次，他怎么也得先给我打个招呼。他这弄了一套什么呀！

不过再一想，这事好像也没怎么太离谱，因为这是20世纪七十年代。

宫老头当然能够肯定我没有对象。因为干部虽然不禁止谈恋爱，但是必须给组织上汇报。方子荷没有汇报过，因此她必然就没有对象。

宫老头当然也能给我介绍对象。他是政委，也是基地党委**，他就是组织的化身。他想给谁介绍对象，还应该是谁的光荣。这样的好事难道还用先问问，那不多此一举吗？

不过，宫政委有权给我介绍“对象”，我也有权接受或者拒绝这个“对象”。我甚至马上就想告诉这个小施：本姑娘名花有主了，你还是再找别人去吧。

但是我暂时还不能这样。我现在当了排长，自然也就比过去成熟了很多。我应该先把事情彻底搞明白。这是采取其它行动的前提。

后来政委让我俩“聊聊”，他起身去了政治部。

没聊几分钟，我便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小施叫施碧海。他父亲是军区后勤七分部主任，是宫政委的老战友。前不久两人开会碰见，施主任说他几个孩子都结婚了，只剩下“小五”，他不想在部队医院找对象。施主任问宫政委：“你们那儿离密州近，有没有合适的？”

宫政委马上说：“有啊。我那儿女兵有三四十呢。等我给‘小五’挑个优秀点的。”于是宫政委就选中了我。

其实宫政委有点“吹牛”。我们基地确实有将近四十个女兵，但其中女干部只有九个，未婚的只有三个：两个女护士蔡若红和小吕，加警通连话务排排长方子荷。蔡若红长得挺漂亮，但因为是军区大院出来的，比较高傲，政委可能怕小施受“委屈”；小吕呢，有点胖乎乎，那就只有我了。我忽然就想到一个问题，既然蔡若红都猜出来我跟史际明好了，那么宫老头也会听说，所以他“釜底抽薪”，朝史际明下了“毒手”。

后来我才知道我猜得并不对。

有件事我根本没想到：这位施参谋其实早就来了。上午我们排搞军训，他悄没声地到射击训练场和卫生所都转了一圈。已经比较过“方排长”和蔡护士了。当时政委倒是提示了一下，说小蔡像个女孩子，文文静静的，那意思是方子荷有点野蛮（他对我倒是知根知底）。但施碧海却亟不可待地表示：就是这个小方了！

我当时不知道这个内幕，我要知道的话，我绝不会对他那么客气。我非狠狠“损”他一顿不可，哪怕为此得罪了政委我也在所不顾。

正由于我不知道他搞过小动作，所以我就比较婉转甚至带点“遗憾”的表示：我还不想过早谈恋爱。一个原因是年纪尚小，另一个原因是这儿离家太远，家里想让我回苏北去找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