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被欣赏的“野蛮”

很快，几个月过去了。年底的“复补”工作（老兵复员，新兵补入）结束后，基地和警通连的干部有所调整。我们连指导员朱运穆调政治处任协理员，我也被调到政治处，接替怀孕的罗耀梅，担任了组织干事。

命令下达之后，是刚升任基地副政委的杨次山跟我谈的话。他先是做了例行的“指示”，然后又多说了一句：“政委的老伴来了，晚上有空你该去看望一下。”

杨副政委当政治处主任的时候，一直对我挺好。如果不是他，我也参加不了“报告团”。这次调基地机关，他应该也出了不少力。但让我有点不解的是，如果宫政委不同意，这事儿也办不成。因为这跟那次的“报告团”不一样，报告团是上级点名让我去的，老宫头挡不住。但这一次，政委其实是个“关键”。我明白杨副政委的暗示，我是该去看看他，可我实在有点“打怵”，我被他骂怕了。

犹豫了两天，我觉得还是得去。正好有看望“宫阿姨”的借口——我也是才知道政委的家在省城，他一直是一个人在基地住的。于是，周六的晚上，我去了家属院，在政委家的房头徘徊了五分钟之后，一咬牙，一跺脚，就推开了他家那个虚掩着的院门。

政委家住了三间平房，另外院子里还盖有一间小厨房。只有中间那个“堂屋”亮着灯，我就勇敢地敲响了那个门。

里面应着：“进来。”是宫老头的声音。推门一看，屋里只有他一个人，正坐在一张大藤椅上，听收音机里面的“新闻与报纸摘要”。见到是我，他很有些意外的样子。

我朝他敬礼，怯怯地说：“政委，我我，我来看看宫阿姨。”

他说：“老李下午就走了。你早干吗来？”说完还横了我一眼。不过我能看出来，他不光没生气，似乎还有点高兴的样子。

我赶紧说：“对不起啊政委，我在连里，消息不灵通，我我，不知道李阿姨走了。都怨我。”可不是怨我，我这才知道他老婆姓李。

政委关上收音机，朝一边的椅子扬扬下巴，“还得我请你坐啊。”

虽然那话一点不“友好”，可我还是受宠若惊。连忙过去正襟危坐，恭恭敬敬地望着他。

他从旁边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我赶紧起来，拿火柴擦燃要给他点烟。他却“扑”一下子吹灭，抢过火柴自己点上了。

我心里好笑，故意做出沉痛的表情说：“政委，你要实在出不了气，你就打我一巴掌算了。”

他扑哧一笑，但马上又板起脸来，也不看我，在那儿自说自话：“你这女娃子，还是太年轻，经的事情也太少。现实很复杂，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尤其是在桥罗山能办的事情，出了桥罗山就没准了。你得有思想准备。行了，你回去吧，到机关以后好好干，不准骄傲，要不断进步。明白吗？”

我起身，立正：“是，政委。我一定记着你的指示，你放心。”

他也不看我，朝外直摆手：“走吧走吧。”

我还想说我谢谢他，再就是，以前气他的事情，我真想多说几个对不起。可看他那赌气的样子，我也不敢多说。

我已经走到门口了，他忽然像嘟囔似的说了一句：“你来了就住罗耀梅倒出的房子，跟管理处讲是我说的。”

罗耀梅结婚之后，基地在宿舍区给了她一套小房子单住。我是“单身女干部”，按理说，这不是我应该享受的待遇。

我心里一热，只答应了一个“是”，就赶紧走了出去。

过去了好几年以后，我才偶然听说，宫老头对我印象的转变，竟然因为我的“暴力倾向”。

当时，我和施碧海“结束”之后，他确实是跟政委说，是他提出来要跟我“散”的，与我无关，让政委别怪我。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施碧海说漏了嘴，宫政委这才闹明白，原来是方子荷野蛮地实施了暴力，欺负了施碧海。至于为什么施碧海堂堂大男人，竟然打不过看起来挺娇弱的方子荷，也因为我勇斗两个歹徒的壮举，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我怎么都闹不明白的是，政委竟然特欣赏我的“野蛮”，他的大脑瓜因此来了个180度的转弯，不光不反对，还积极促成了我“上调”政治部。甚至当基地马主任提出我的“背景”有点问题，宫政委还说，她是“英模”，破格提拔有什么不可以。上面要是“找事儿”，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