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列车邂逅

1974年3月9日，我到基地政治部报到上班。

我上任的前两天，罗耀梅已经接到了去栗子山后勤培训基地的调令，因为她爱人是那个单位的。她一边给我“交班”我就一边想，她调走是为了解决“夫妻两地分居”，那我是不是也该想办法调去河阳呀，因为我今年要跟史际明结了婚，也就成了两地分居。听罗耀梅跟我讲，夫妻两地分居的麻烦太多了。

史际明在农场当了大半年的司务长，就被安排转业了。按照哪来哪去的原则回了河阳市，到河西区民政局当了优抚科的干事，行政二十二级。

史际明从农场走的时候，我还在警通连忙着我们排的“复补”工作。他走后来过一封信，说了安置情况，然后直拖到三月初，才来了第二封信。信的字里行间全都透着不如意的情绪，抒情抒的也不怎么热烈。我估计他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就有些放心不下。

正好，这时候又一个莫名其妙的“批孔”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后勤政治部来电话，说有一批学习材料急着下发，托运不方便，让我们派人去拿。

这本该是宣传干事小李的差事，他这几天比较忙，我便主动说我去吧，正好最近没什么事儿。小李就连连道谢，我心想我还得谢谢你呢，让我可以“公私兼顾”。

两天之后，我坐基地拉材料的卡车赶到密阳火车站，这儿有一趟开往河阳的列车，是九点三十分的。我到那儿就九点多了，急忙去买上票，听预报说火车已经进站，我提着提包就往检票口跑。

和我一起检票的还有个当兵的，见我累的满头是汗，就帮我拿提包，上车后他先找到了座位，又招手叫我过去。

坐下以后我才顾上打量他。他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四五岁，个头一米七多点，面孔圆圆的，浓黑的眉毛下面，一双大大的眼睛很有精神。他穿一身新军装，衬领洁白，一看那样子就像是个机关干部。

他朝我笑笑，问我去哪儿，是不是出差。我说是，我去河阳，他说真巧，我也去河阳。然后他问我出差带这么个大提包干嘛，我说：“给朋友家捎的地瓜。桥罗山的黄瓤地瓜特别好吃，你听说过吗？”

他说：“你是桥罗山基地的吧，好几年以前我去过一次，跟我们领导去的。”然后又自我介绍，“我是后勤机关的，我在物资部。”

原来他还真是个机关干部。他又告诉我，他叫陶双飞，湖北黄陂人，69年的兵。我说真是巧，我也是69年的。然后在他的追问下，我告诉了他我的名字。

既然都是一个大单位的，又是同年兵，自然不乏共同话题。陶双飞拿出他带的苹果给我吃，我也拿出了蛋糕与他共享，我俩就边吃边聊。然后我就发现，我们之间好像很有默契，聊的特别投机。甚至他都知道我会对什么样的信息感兴趣。

比方说，聊到今年春天气候反常，才3月下旬就这么热了，他就跟我透露，咱们从“五一”开始换装，夏服的面料全改成“的确良”的。我不懂啥是“的确良”，他就介绍，“的确良”含涤纶，穿在身上不仅挺括不走样，而且容易洗容易干，洗好多遍都不褪色。

“对了，还有个重大新闻呢，你们女兵的军服还要发裙子，是涤纶、锦纶、棉花三元混纺的。样子挺好看。”

“真的？没想到。”我特高兴，因为自从军队“革命化”之后，就淘汰了裙服，当兵五六年了我还从没穿过裙子呢。

我俩就这样聊着，没注意时间过得那么快。好像才上车一会儿呢，列车已经驶进了河阳站。

下车时，陶双飞帮我提着提包，一边往出站口走他一边问：“你住哪儿啊，咱后勤第二招待所不错的，离机关大院也近。”

我没顾上回答他，因为我看到了出站口外面的史际明。他像个大鹅一样，使劲伸长脖子朝站里面看。

我给他俩做了介绍，让史际明去接陶双飞手里的提包。尽管我只说史际明是我朋友，但陶双飞一下就看出来这“朋友”不一般。因此他很知趣地说：“小方，那我先走了。后勤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我。”

我和史际明朝汽车站走，他问：“这小子干嘛的，怎么跟你一块啊？”

我皱着眉头说：“史际明你文明点。人家是后勤物资部的一个助理员，我们在车上认识的。”

后来我看他情绪不高的样子，还以为他在“吃醋”，我就掐他一把说：“哎史际明你怎么不相信人呢。那个陶助理真是我在火车上认识的。下车的时候人家帮我拎着提包，送我出站，全是一片好心。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史际明朝我眨眨眼睛，赶紧赔笑：“不是不是，这哪跟哪儿呀。你才多心呢。我不是冲你那个什么助理，……回去我再跟你说。”

“不行。”我不依不饶：“你先说清楚，到底怎么了。人家跑这么远的路来看你，饿的够呛，你这什么态度啊你。你不说清楚我不走了。”我直接蹲到了马路牙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