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吹尽狂沙始到金

海斡尔怔怔看着轰然倒下的白桦树，两行热泪不觉已经洒在冰雪之上。

天下万物本就是相辅相成、相生相克，苦难之下，必有上天慷慨赐予的财富，可是，世上能够有大恒心、大毅力熬过苦难、百炼成金的又有几人？

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看着缓步而来的郑龙，阿尔特斯·海斡尔重重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郑龙心里感动，赶紧搀扶起他。拔出插在雪地里的长刀。

“这把刀，是我根据上一个徒弟用过的刀制成的，他一辈子和侵犯华夏的外敌作战，走过了无数风霜雨雪，最后血洒疆场、马革裹尸。因为他在，我知道了使鹿部，也就是鄂lun春人的勇武豪侠，我曾经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收徒了，没想到……上天让我失去了阿克索龙，又让我得到了海斡尔，哈哈哈哈哈！老天爷，待我不薄！”郑龙眼中噙泪，仰天长笑。

篝火前，冰雪中，郑龙和海斡尔席地而坐，郑龙和海斡尔讲起了五百年之后惊心动魄的故事，讲起了抗战的烽火狼烟，天剑横空日轮惊，八千里路云和月。纵马中原的风云日月，鏖战北方的爬冰卧雪……听得海斡尔心驰神往、震撼不已。

虽然，郑龙说的太过光怪陆离、天马行空，什么喷气式飞机、凝固汽油弹、特种部队、三三制……都是他无法理解的概念，但海斡尔却绝不怀疑，因为郑龙在他心目中，就是师父，就是神。

郑龙拔出长刀，比冰霜还寒冷的光芒，却让海斡尔的血液如烈火般燃烧起来。这半个月来，郑龙除了教导自己戚家刀、训练使鹿部的骑兵，每当夜深人静时，他就会抡起铁锤，把所有的愤怒、悲伤、思念、希望击打在三尺刀锋上。刀上，有他对爱徒阿克索龙天人两隔、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思念，有他对命运孤独而顽强的抗争，更有他对自己深深的希望。

这份希望，是双份的。

想到这里，海斡尔挺起胸膛，拿起象牙制成的刀鞘，接过长刀，**鞘中，双手举过头顶，再次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从来只跪天地君亲师。从郑龙的叙述中，海斡尔知道，虽然郑龙看起来与他年齿相当，不过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可是，郑龙早已是六十一岁的老人，他的眼中，也时不时流露出一种老人才有的孤独与落寞。

阅尽人生春色，山河明月孤寂。

郑龙看着跪倒的海斡尔，坚强如铁的他，却是再也忍不住，眼泪涔涔而下。

海斡尔、阿克索龙二人的身影，此刻交叠为一。他知道，无论在什么时空、也无论前世今生，无论他叫什么名字，都会将自己的命毫不犹豫地交到自己手里！

“妈的，敌人据守在那个高地，居高临下，对我们威胁太大了！”

“司令……师父！703高地交给我，给我一个团，我一定给你拿下！咱们，一定能守住阵地！”

“回来！！！阿克，谁让你小子去的？！”

少年白头，背负长刀的阿克索龙脱下军帽，深深敬了一个礼，笑了，如同绚丽的朝阳。

“师父……如果有来生，我还做您的徒弟，原谅徒弟！301团，还有动弹的人没有？还有不怕死的好汉没有？！跟我冲！！！”

郑龙的灵魂仿佛穿越了无数世界、无数时空，等他的灵魂入利箭般穿透了无数岁月，坚强有力的手已经扶起了海斡尔，如同一个疲惫而慈祥的老父亲，轻轻**海斡尔的背。

“小海，戚家刀……是后世的两位名将戚继光、俞大猷在和倭寇的无数次殊死搏杀中总结的绝世刀法。”郑龙从海斡尔接过刀，望着彤云滚滚的苍穹，“然而，明朝后期，政治**、党争激烈，戚继光、俞大猷做梦都想打到东瀛本土，彻底铲除倭患，为天下开万世之功，却是怀才不遇，一股浩然之气，不得不郁结于胸中，凝结于戚家刀的最后一式‘龙虎十三式’中。小海，你说的对，人，如何能突破自己的极限，除了自己日复一日的苦练，更需要澎湃的情感，引爆自己的内心潜力，一举达到巅峰！世上最强烈的情感，不是情，不是爱，不是仇，不是恨，而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是天气正气，永存我心！”

郑龙的话，很近，又很远，那一刻，枣宜会战血洒战场的“梅花上将”张自忠，纵横荆襄的铁血壮士王劲哉，反攻缅北的孙立人学长……一个个为了国家兴亡浴血奋战的绝代英雄，仿佛与他合为一体，郑龙举起刀，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只见一道澎湃汹涌的刀气拔地而起，如龙吟虎啸一般，竟然劈开了厚厚的彤云，金色的艳阳破云而出，洒下了万点金光。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郑龙喟然长叹，收刀入鞘，还给了海斡尔：“小海，随着你的年岁渐长，总有一天，你会领悟到这一层境界。你生在风华绝代的大明，师父保证，一定带你站在人生的巅峰，领略最绮丽壮阔风景。”

海斡尔惊叹地看着这一切，深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