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良善心谦

一到了八月，尤其是桂花盛开的时候，滹沱河水浪打浪，汤汤洋洋，渔夫们有的光着脊梁，粼粼排骨泛着油光锃亮的肤色；有的穿着粗布的排扣马甲；他们哼着民间小调，徜徉在滹沱河。这时正是鱼肥虾美的季节，他们只为一家子的生机便经常出没风浪里，网兜上各种各样的鱼，青色的鲫鱼，红色的双尾巴鱼，还有脊黑腹白的鲤鱼。它们在网格里打着挺，企图乘隙而逃出。

“咱说出游别集群，不听话，非得大家伙就着伴，这下好了一网打尽。”网里那条大鲤鱼眼里闪着泪光对着同胞埋怨道，“看来，吾命休矣！”

一条红尾巴噘着嘴，说道：“咱说披着人皮多好，即便被渔夫捉住，也会网开一面放之四海。”

好多小鱼虾乱哄哄，嚷嚷道：“我们要出去，放我们出去！”喊声里裹挟着满腹幽怨。

“老好，你捞了这么多鱼，咱们得分分，见一面，撇一半，我不少给你钱。”一个洼洼肚的灰白胡子渔夫说道。

渔夫老好回应道：“你每次都给我画大饼，可回回说话缩水，这会说嘛我也不听你的了。”

另一个腆着大肚子脑瓜犇亮的渔夫笑着划着小船赶了过来，他听到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之意后，向着老好说道：“老好是个实在人，具有怜悯情怀，说一不二，好几次看到鱼翻着眼吐着沫，觉得尚可怜，便毫不犹豫把捞上的鱼一股脑丢进河里。”

“你还是挺会说，挺会伸舌头。”洼洼肚老头嘲讽道。

大肚子渔夫不悦道：“你才给人家伸舌头，给人家舔。”

老好见这两个人杠起了嘴，对二人打着手势说道：“今天我捞上的鱼也不能弄回家了。”然后他网开一面，大鲤鱼、红双尾巴鱼、鲫鱼等同类惶惶如归家的游子，可算是如愿以偿。就这样，有的打着溅子，似乎在昭示逃命是一种惊喜；有的鱼“呲溜”一声脆响投入了母亲的怀抱；有的鱼悄无声息地在河水里胡乱飞翔，它们打着旋儿，绕着着圈子，似乎在做给那些胆小鬼做个样子，要回去也得要沉着冷静，要有范。

老好的这一举动，大大出乎了洼洼肚的意料，怎么了，老好，你那根神经是不是搭错了，明明是大丰收，顷刻间却化为乌有，真是岂有此理？

大肚子渔夫翻着白眼，不说一句话，意念道，莫不是被我说的不好意思了，是也？非也？不得而知。

老好把绑裤子的土色布拉条扎紧道：“我今天看着网里的鱼，小得多，乱糟糟的，即便吃了也是干磨牙，嚼不出多少肉来。”

这时，那条脊黑腹白的鲤鱼在水里不时变换着泳姿，或侧泳，或仰泳，或潜泳，在平静的河面上，被它折腾出层层涟漪。

大白鸭在水里看呆了，也失去了往日的擒拿格斗。紫燕展翼掠波，好像与之其乐融融。夭夭荷花展开笑容，任凭鱼儿嬉戏，一会儿荷叶东，一会儿荷叶西，一会儿荷叶南，一会儿荷叶北，在祥和的氛围里万方乐奏有于阗。

河畔茵茵绿草丛中，一些样儿徜徉其中，享受着大自然赐予的美味佳餐。看其身影，犹如片片白云将至低空，亦或盛开的笨花独自摇曳。

一只长白胡子的山羊，此时吃的大肚便便，它不时地“唛唛”道：“脱掉人皮真好，不受人间种种藩篱。”

一只老花羊听到山羊说辞，质问道：“你既然觉得人间有诸多不便，那谁让你皮人皮的。”

“吗也嫑说了。”山羊抱怨道，“都怨前辈的过，也不知道是谁给它们披上的人皮？”

老花羊回答道：“这还用说？当然是老天爷给披的人皮。”

“你说不披上，那是祖宗传流下来的，是老传统，是纯粹的羊质人皮。”

“你这算是说了句良心话，其实在人间，不论是谁，都有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不能一遇上烦恼，就抱怨生活跟自己过不去。”老花羊纠正道，“做羊有羊的好处，做人有人的有点，不可偏颇才是。你认为呢？”斯时山羊被老花羊问的无言以对，红赤格尼个脸，跟砟山之巅上的那轮太阳之赧色难分伯仲。

这时，一阵秋风吹来，草低羊见，一阵阵鸟鸣过耳，水里的鱼儿成群结队表演起芭蕾舞。

滚滚红尘，如箭光阴。

转眼若干年过去了，藁城遭遇了多年大旱，河道枯竭，树木枯萎，地里的庄稼打着卷，有的严重地块玉米叶萎缩成一条线，天地裂纹八万，缝隙宽度可用三个手指头并排插进去，赤足走在田埂上，滚烫滚烫的，肉皮薄的脚心烫出了燎泡。日头一改红彤彤颜色，此时射出的光线呈现了紫色，有的行人被晒得脑袋瓜子雾愣雾愣，便索性躲在树荫下纳凉，可还是觉得难受，便在树荫下躺下来假寐。即便这样，燥热异常的天气还是把这个假寐的人折腾得不安闲。

在当地有句传说，说日头是一个女人，每当日头经天行地之际，就想沐个浴，又怕让异生灵看见自己一丝不挂，便想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释放体内光能，这些核聚能体便撺掇成根根箭镞，然后密不透风地发射出去，让这些异生灵睁不开眼，这样自己便可悠闲自在地泡个澡。

为这事，老梦受众人之托想去一探究竟，日头获悉老梦传来的预约，一开始内心便焦躁起来，不叫看吧，老梦是一个仙神，是一个圣洁的灵魂的载体，看看又何妨？转而一念，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露馅了，那万世威名不就遭到亵渎了么？那一刻，日头思前想后，始终打不开心结。恰逢日月同辉，日头便把老梦预约看自己沐浴之事对贴身侍卫月亮地说了个底朝天。月亮地不以为然，它说，哪有什么呢？看看又缺失不了什么。日头心旌摇曳起来，月亮地看见日头蠢蠢欲动，可依然犹抱琵琶半遮面，为此，它让吴刚捧出桂花酒，让嫦娥携来与日头共饮。

就这样，日头，月亮地，嫦娥三者共饮佳酿，同叙天伦之乐。序幕打开，在天庭，嫦娥舞动广袖，蹁跹复翩跹，对日月当歌，对星瀚吟诗，快哉之余，尽情展现曼妙身姿，肤质如雪，吹弹即破。不仅如此，玉兔与主人嫦娥如影随形其乐融融。

一切的一切，日头看得兴致阑珊，随即共赴苍穹，尽显风采。月亮地在日头同意后便当即给老梦发出光速邀请函，让老梦践行大自然的无穷魅力。

老梦乘着光线径直向发源体———日头靠近，眨眼之间便来到天庭，日头浑身充满暖意，月亮地洋溢着寒意，嫦娥通体展现着柔意，三者共舞，令老梦目不暇给，她一心想看到日头的整个部位，奈何三者你来我往，尤其是嫦娥那长长的玉袖，把日头身子遮挡的若隐若现。着实让老梦对日头的奢望，成了冰山一角。

也许看管要问了，老梦要求嫦娥休息一会儿不行呀？！可是，嫦娥也是在尽兴之中，众乐乐胜过独乐乐，岂不妙哉！

老梦的一番观察之后，也表达出了自己的十分满意度。临别前，月亮地那一句嘱托“不足为外道”，她却铭刻于心。

好了，民间传说到此打住。

藁城大旱，就得要想法设法把这个生命攸关的问题解决掉。为此，当地老百姓便向村里的龙王庙设摊燃香，请求龙王去茅山求雨。要说这个村里供奉的龙王庙，由来已久，每当旱季来临之际，人们便虔诚焚香祷告，祈求龙王前去求雨。要说求雨，那可是有指标，红尘中的龙王庙数不胜数，得有一定之规，做到适可而止方为上上策。如果要多少给多少，那也不符合预算，超支了怎么办，不能这一家手舞足蹈，另一家悲悲戚戚。天下为公，不可偏颇。

就这样，龙王作为抗旱负责人便殚精竭虑把各路人马布置停当，一个地一个接力棒，中途要稳妥，做事要平安无事。

求雨出行开始进行，各小队各小组，各个接站点**务必要切实担起责任来，千万不能出现差错出现漏子。临行前，行动小组前线威睿**在龙王庙许愿道：“如果求雨成功，我们大家集资给神龙王选吉日择良辰，唱一台大戏，并供上一百个馍馍。”龙王闻之，喜不自禁，并爽快地赐给了威睿手签请帖。

事不宜迟，先头小组在威睿带领下快马加鞭向茅山奔去。要说濠城离茅山有多远，翻过多少山，趟过多少河，没有人能够给出一个准确答复。据说，最快速度也得要三四天，这期间，各个接待站还必须备上足够坐骑以及粮饷，缺一不可。

那一日，威睿一行来到一块田田西瓜地，感觉口干舌燥，再不解渴那嗓子眼可就冒烟了，肚子里小火苗燃的一窜一窜，十分难受。组员二阁僚见状，便对威睿说道，咱们在这里吃个西瓜解解渴，再赶路也不迟。威睿临行前，龙王曾耳提面命道，不管遇到多大阻力，碰见多么大的诱惑，一定要洁身自好，不要做框外之事。威睿信誓旦旦道，请龙王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威睿摇摇头表示不同意，二阁僚不甘心，心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能渴死在道上才是。为此，他争辩道，就咱们这几个人，你不说，我不言，他不传，大家不议论，谁能知道呢？这时，余众也帮着给二阁僚打圆场。威睿始终两个字，不行！

于是，威睿带队继续前行，夜以继日，他知道这是一项既艰巨又神圣的光荣职责，这任务必须要完成，给人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就这样，威睿带队费劲巴列来到茅山，并虔诚而又恭恭敬敬地递上求雨函。山龙王没有接过求雨函，而是掷地有声道，你们心不虔诚，怎么会祈求到雨呢？威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眨眨眼咂咂舌，无论怎么申辩，山龙王就是不答应。威睿不能耽误山龙王工作，他身后排着看不见头的求雨队伍。

这可如何是好，他把小组成员召集起来，看看这里面到底在哪个环节出了纰漏。这一查不要紧，一查让他怒不可遏，上前抓住二阁僚就打，边打边骂道：“好你个混账东西，你可把咱村里的脸给丢尽了。”二阁僚不管小组长怎么呵斥怎么教训，只是木桩子般一动不动。原来，二阁僚趁威睿不注意，偷偷地吃了人家一个西瓜。

妈的，这事山龙王都知道，我可是成了村里的罪人呀！二阁僚狠狠地在腹内埋怨着自己。

就在他们准备打道回府之际，猛回头看见村里郑抓过来了，后面跟着自己的队伍。原来，村首为求雨一事不放心，万一出现了意外，岂不坏哉？为此，便派出做事一向稳重的郑抓带领一个小组作为替补。

雨是求到了，农民们笑逐颜开奔走相告不亦说乎！

可就有一个人不开心，那就是许愿人威睿，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家先前答应的条件如今一个个不同意，这可急啥了威睿。

那是一个良辰吉日，威睿来到村里龙王庙前，哭泣道：“龙王啊，我来向您还愿来了，我答应给你的一百个馍馍，你别嫌个大个小，我给你唱的戏，你也别嫌唱得好与不好，反正我把心使到了。”

接下来，他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馍馍，一边掰成小碎屑，念叨着：“一个，两个，三个。。。”就这样，他把这个馍馍分成了一百份。

然后，他装模作样，拿腔捏调，唱起当地戏种———老乱弹。别人问他唱的是哪一门子戏时，他说：“我只是应付一下，算是表达一下我的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