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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河畔谍影小说:闪光灯下的战斗 作者:申戟 更新时间:2025/4/8 17:50:22 站在三楼的沙袋工事后,谢晋元透过德制剪式望远镜观察着苏州河对岸的动静,苏州河的风掠过鬓角,裹挟着硝烟。 “报告团附!”东北口音的重机枪手老山东提着马克沁的注水管跑来,“西墙三号射击孔的水泥渣子清干净了,就是缺个脚架……”话音未落,角落里正在捆扎集束手榴弹的上等兵突然抛来根撬棍:“拿这个楔进去!俺在北大营那会儿……” 谢晋元的钢笔尖在作战日志上顿了顿,余光瞥见两个士兵抬着门板改装的担架匆匆而过。绷带渗出的血迹在水泥地面拖出断续的红线,终点处军医正用酒精灯烤着缴获的日式刺刀——那是用来给腹部中弹的士兵做紧急截肠手术的。 “杨排长!”谢晋元突然唤住正在分发炒米的后勤官,“把三楼南侧的捷克式调到西墙去,跟老山东的马克沁形成交叉火力。”他的铅笔尖戳着仓库剖面图,“日军若从光复路突进,这里就是屠宰场。” 顶楼传来叮当声响,十几个士兵正在用工兵铲凿穿混凝土楼板。上士班长扯着嗓子指挥:“把凿下来的碎渣装麻袋!二楼窗口的沙包垒到齐胸高!”突然哗啦一声,凿穿的楼板漏下缕天光,恰好照亮墙面上新刷的标语——“宁战死,不投降”。 谢晋元嘴角微微**,钢笔继续在日志上书写:“午后三时,调整西侧火力配置。现存弹药基数:步枪弹人均87发,手榴弹……”突然,顶楼哨兵敲响空煤油桶,刺耳的金属颤音里夹杂着日式掷弹筒特有的闷响。 苏州河对岸突然爆发出欢呼声,谢晋元举起望远镜,看见租界银行大厦天台飘起青天白日旗。旗面在江风中烈烈翻卷的刹那,仓库底层突然传来广东口音的吼叫:“扑街!边个偷食咗最后个牛肉罐头!” 谢晋元的手指在德制电台的调频旋钮上摩挲,钨丝灯泡将他的侧影投在满是弹孔的混凝土墙上。通讯兵摘下耳机时,耳机壳上凝结的汗渍在光线下泛着微光。 “报告团附,第三战区司令部急电。”通讯兵的声音带着苏州河对岸租界传来的电流杂音,“贵部坚守四行,事关国际观瞻至巨,务望抱必死决心……”谢晋元的钢笔尖突然在作战日志上洇开墨点——这已是今天收到的第五封“必死”电文。 仓库东侧的沙袋突然簌簌落灰,老山东骂咧咧地扛着马克沁枪管冲进来:“他娘的又断了根脚架!”瞥见电台旁堆积的空白电报纸,这东北汉子突然扯着嗓子:“团附,咱给孙师长发个实报,弟兄们连捆手榴弹的麻绳都不够使了!” 谢晋元没接话,目光凝在电文末尾的日期戳上——民国二十六年十月二十七日。三天前,正是他的顶头上司孙元良在闸北火车站亲口下令:“中民啊,这四行仓库就是你们的坟墓。”与三个月前龙华机场的晨风判若两人。当时这位师长拍着他的肩,呢子军装的将星擦过他中校领章:“教导总队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放在闸北可惜了……” 谢晋元的指尖突然痉挛般扣紧望远镜,苏州河的水波在镜片中扭曲成闸北的冲天火光。那夜的血腥气仿佛又涌进鼻腔——烧焦的皮肉混着江南特有的潮湿霉味,像块腐坏的绸布塞住喉头。 记忆突然被爆炸声撕开。十月二十六日的暮色里,五二四团一营的弟兄们趴在宝山路邮局废墟上,中正步枪的枪管烫得能烙熟生米。十七岁的传令兵小浙江刚递上撤退命令,就被九二式重机枪的钢芯弹掀飞了天灵盖。白花花的脑浆溅在谢晋元的作战地图上,到现在谢晋元也不忍拭去。 “团附!三连打光了!”满脸血污的杨瑞符拖着断腿爬过来,手里的民二四式重机枪枪管弯成镰刀状。谢晋元记得自己扯下领带给他扎住动脉,丝绸浸透的暗红后来怎么也洗不干净。 最清晰的画面定格在西藏路桥。二连的弟兄们用绑腿布缠着手榴弹捆成集束,像拎着串鞭炮似的扑向日军装甲车。河南兵大个李在爆炸前喊的那嗓子梆子戏,混着履带碾碎肋骨的脆响,至今还在谢晋元的耳膜上打拍子。 “记住,你们是给整个中国军队挣脸面!”孙元良钻进轿车前的最后一瞥,像把开刃的刺刀扎进谢晋元脊梁。车尾扬起的尘土里,四百多人突然就成了“孤军”——就像此刻四行仓库西墙上被凿穿的射击孔,漏进来的都是带血的江风。 顶楼哨兵的吼叫将谢晋元拽回现实:“七个泅渡的穿着咱们衣裳!”他手背的旧伤突然抽痛——那是闸北突围时被三八式刺刀挑穿的贯穿伤。记忆里的血腥味与此刻苏州河的腥咸重叠,混成某种危险的预警。 “准备火油。”谢晋元突然抓起电话机,“让三楼的捷克式换装穿甲弹。”他的指甲掐进掌心旧伤,仿佛这样就能掐灭闸北那夜的悔——当时若早半小时炸桥,或许一连的弟兄们…… 谢晋元站到仓库东门的沙袋工事后,看着七个浑身湿透的“弟兄”被搀扶进来。他们的国军制服上结着盐霜,领章上“88D”的字样在煤油灯下泛着幽光。最年长的那个一瘸一拐,右腿裤管下露出截焦黑的断肢。 “团附!”断腿的“弟兄”突然扑倒在地,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我们在宝山路被俘,鬼子把弟兄们关在地牢里……”他扯开衣襟,胸膛上密密麻麻的烫伤疤痕像张扭曲的蛛网。 仓库里突然静得能听见苏州河的浪声。老山东的马克沁枪管哐当落地,这东北汉子别过脸去,肩膀微微发抖。正在分发炒米的后勤官杨排长突然将粮袋摔在地上,炒米撒了一地。 “他们……”断腿的“弟兄”突然哽咽,“用烧红的铁条烫弟兄们的脚心,逼问情报……”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仓库角落,“小马哥被活活钉死在墙上……” 谢晋元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记得三天前在闸北突围时,确实有个叫小马的传令兵失踪。此刻仓库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泣声,连最硬气的老山东都红了眼眶。 “官长!”断腿的“弟兄”突然抓住谢晋元的裤腿,“我们七个是趁鬼子换岗时逃出来的,游了整整两小时,本、本来还有四个……”他的手指深深掐进谢晋元的呢子裤料,“求您收留我们,让我们和弟兄们一起打鬼子!” “给他们准备干衣服。”谢晋元突然开口,声音像绷紧的钢丝,“带他们去仓库西侧休息。”他转身时,余光瞥见断腿“弟兄”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仓库西侧的角落里,七个“弟兄”换上干爽的军装。断腿那人的手指在裤缝间摸索,他倚在沙袋上,手里捧着杨排长递来的热水,蒸汽模糊了他的面容。“那些狗日的……”他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把我们的弟兄绑在电椅上,用盐水泼伤口……”说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袋上的弹孔,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仓库顶层的重机枪阵地。 “杨排长,你们这仓库修得真结实。”另一个“弟兄”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刻意的颤抖,“比我们在宝山路的工事强多了。”他的目光在混凝土墙面的射击孔间游移。 老山东抱着马克沁枪管经过,断腿的“弟兄”突然提高了音量:“那帮畜生!把我们的弟兄活活钉在墙上……”他的手指掐进沙袋,目光却死盯着老山东手里的枪管。 “杨排长,你们有多少弹药?”第三个“弟兄”突然问,“我们在宝山路就是因为弹药不够,才……”他的目光在墙角的弹药箱间游移。 杨排长叹了口气:“弹药还够,就是粮食……”话音未落,断腿的“弟兄”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杨排长,你们要小心!鬼子可能会从下水道……” 仓库顶层突然传来哨兵的吼叫:“发现可疑船只!”七个“弟兄”同时一震。 杨排长浑然不觉,还在絮絮叨叨:“你们受苦了……”断腿的“弟兄”突然提高音量:“杨排长,你们要小心!鬼子可能会用毒气……”眼睛瞥向仓库通风口的位置。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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