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背后开刀

“叭嘎！”饭冢一脚踹开联队作战室的门，军帽砸在桌上，胸膛剧烈起伏，表情一会儿怒，一会儿怕。后勤参谋和情报参谋正埋头在地图和文件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后勤参谋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饭冢君，怎么了？”

“谢！晋！元！”饭冢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双手紧紧握拳，“这个青帮流氓！”他重重坐下，椅子“吱呀”一声，承受着他的怒火：“他说皇军要是攻入四行仓库，他就把租界储气罐打爆！用我军的掷弹筒，假装是从我军阵地打出去的！他竟敢用皇军的手段对付皇军！”

后勤参谋的脸色大变：“饭冢君，那……那还怎么打啊？”

饭冢猛地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晃了几下，“都怪武田这个满洲派的余孽！”

另两个参谋面面相觑，谁也没敢接话。饭冢的怒火像燃烧弹一样蔓延，猛地抓起桌上电报，“看看这个！军部的命令——‘务必迅速解决四行仓库问题’！可联队长在干什么？在租界与洋人喝茶！在阻挠使用重炮和毒气！在等谢晋元自己投降！可谢晋元呢？！他要做忠臣藏！”

情报参谋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饭冢君，联队长得顾虑国际影响……”

“国际影响？！”饭冢顿时狂笑，“昭和六年武田跟着石原莞尔攻入北大营之后，国联怎么说的？‘谴责’！结果关东军拿下了全满洲！今年卢沟桥，列强又怎么说的？‘关切’！结果皇军在东攻克上海、在北饮马黄河！如今讨伐区区一个仓库，他居然顾虑国际影响了？！”

后勤参谋小心翼翼地插话：“或许是在等重炮……”

“武田根本不敢用！”饭冢猛地拔出军刀，刀锋在灯光下闪着寒光，“他只会等派遣军的命令！等陆军省的指示！等外务省的交涉！干脆打电话求蒋介石吧！”他抓起桌上印着外务省纹章的加密电报，对着窗外租界的霓虹灯嘶吼：“还有外务省！皇军将士流血拼命，这群蛆却在和英美鬼畜把酒言欢！”

情报参谋慌忙拉上窗帘，压着嗓子劝道：“饭冢君，慎言！这是首相官邸签发的……”

“去年签昭和十一年海军条约、帮着英美锁死本国海军的，不就是首相官邸那帮国贼吗？！”饭冢狂笑着撕碎电报，纸屑如樱花般纷飞，“诸君知道不？外务省今年买瑞士手表的钱比一个师团的弹药预算还多！现在他们连一个仓库的战斗都要插手——这些叭嘎文官还懂廉耻吗？！”

饭冢的刀尖猛地指向墙上悬挂的联队旗，声音低沉：“武田不配指挥这支联队！他是石原莞尔的残党！脑子还停留在昭和六年！”他转身抓起桌上的笔，在纸上疯狂书写，“我要指控武田怯战、抗命、夸大敌情、指挥无方！他必须上军事法庭！”

情报参谋脸色一变：“饭冢君，这会不会太……”

饭冢猛地抬头，眼神如刀：“太什么？！连一个仓库都拿不下，皇军还有何脸面去见陛下与国民？！”他转眼呵呵一笑，“按照制度，作战日志是由作战参谋书写的喔。”

“饭冢君，谢晋元是不敢主动攻击储气罐的。”情报参谋徐徐展开一张航拍，上面用红线标注着四行仓库与租界的交界区：“储气罐一炸，试问他在租界数以万计的同胞如何幸免？即便能因此嫁祸皇军、导致退兵，可又有几个支那人干得出这种事情？起码谢晋元干不出来。死守仓库他愿意，却断不愿伤及同胞！”

后勤参谋的指尖敲了敲另一份文件——《申报》上赫然是谢晋元对记者的发言：“我军绝不伤及百姓。”

饭冢的怒火渐渐冷却，眼中泛起狼一般的幽光：“所以……谢晋元宁可自己战死，也不愿祸及同胞？”

情报参谋点头，递上一份刚破译的电文：“今早英国**密电警告蒋介石——‘任何危及租界平民的行动都将导致国际干预’。”

饭冢的拳头重重砸在沙盘边缘，震得四行仓库的模型微微摇晃，“那又怎样？！四行仓库用常规手段还是打不下来啊！”他的手指划过沙盘上的日军进攻路线，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狱里挤出来的：“四行仓库的钢混墙体厚度平均大于三十厘米，内部结构经过加固，层层都有交叉火力点。掷弹筒和步兵炮打上去，就像往铁板上扔石子！”

后勤参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饭冢君，军部要求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饭冢突然暴怒，抓起沙盘上的日军小旗狠狠折断，“三个月前军部也说上海会‘速战速决’，结果呢？皇军这几天才拿下，死了起码三万！”他缓缓抽出军刀，刀身映出他扭曲的面容：“军部要我们‘不惜代价’，可这个代价……”他的刀尖突然刺入沙盘，正插在四行仓库的屋顶，“是要把整整一个联队送入靖国神社！”

“那就慢慢啃。”情报参谋盯着四行仓库的沙盘模型，“饭冢君，如果集中步兵炮持续轰击同一区域，理论上，七十二个小时内可以打开几个缺口……”

后勤参谋立刻补充：“但弹药消耗会是日常的数倍，而且——”

“而且谢晋元会把每一个靠近缺口的士兵送往靖国神社，就像打地鼠一样。”饭冢冷笑，“总比让联队全灭强。”他抓起铅笔，在仓库西侧画了个红圈：“步兵炮统统推到一线，每半小时打一轮。”

情报参谋突然翻开笔记本：“刚收到密报，谢晋元的弹药储备……恐怕比我们预估的更充足。”

饭冢的眼神一暗，但随即扯出个狰狞的笑：“那就三管齐下。用步兵大队在仓库北面佯攻，迫使守军分散火力。对射就行。”饭冢冷冷道，“枪声稀，则冲；枪声密，则退。”

“英国人怕战火烧进租界，美国人不想看到上海彻底失控。”情报参谋低声道，“只要他们向南京施压，蒋介石早晚下令撤退。”

饭冢眯起眼睛：“但蒋介石现在需要四行仓库的象征意义，不会轻易让步的。”

“所以，我们得让租界更恐慌——比如，让几发‘流弹’落入租界。”情报参谋阴笑：“让《字林西报》和《大美晚报》刊登消息，就说谢晋元守卫四行仓库，是拿租界当肉盾，甚至要打爆储气罐，让皇军与租界民众跟自己陪葬。”他从公文包抽出几张照片——被炸毁的民房、哭泣的妇女、孩童的焦尸，“这些在上海作战时拍的，可以‘加工’。找几个‘幸存者’对记者哭诉，得懂上海话。”

饭冢弹了弹照片：“上面的‘不许可’印章，去得掉吧？还有，尸体那张，有个上等兵在旁傻笑，减得掉吧？”

“饭冢君，”情报参谋从怀中抽出一份名单，“上海青帮目前群龙无首，只要给钱给枪，那些小头目啥都干。可以装作谢晋元部的逃兵，抢劫租界英美侨民的服装店，再丢下谢部的军装，让租界警察‘恰好’发现。”

饭冢冷笑：“再让洋人们写篇报道——《四行残兵劫掠租界》。”

“谣言嘛，那就更多了，”情报参谋翻开笔记本，“1、谢晋元部已断粮，正暗中策划绑架富商子女索要赎金。2、谢晋元部枉顾撤退命令，死守四行仓库。3、谢晋元私下与日军谈判，准备投降……”

“让青帮的混混在茶馆、赌场、妓院散播，再雇几个乞丐在街头哭诉‘国军害人’。”饭冢狞笑道，“谣言传百遍，自然如亲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