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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小说:遥远的星光 作者:龙沙欣郁 更新时间:2025/8/30 16:46:20 一 夜色如同巨大的黑色幕布,好像要将世间的一切遮蔽。唐越独坐在办公桌前,眉头紧锁,苦苦思索着如何才能将那份至关重要的方案拿到手。刘永禄并没有将文件放在办公室的保险柜,以唐越对他的了解,刘永禄必定会把文件带回家中。毕竟这几天刘永禄在日军司令部是临时办公,在那里他不会有专属的保险柜或文件柜。 时间紧迫,容不得唐越再有丝毫犹豫。姚远芳交给他任务时是7月下旬,可现在已是8月3日,唐越决定不再等待,他迅速整理好装备,带上手电筒、照相机,甚至一把防身的匕首,便离开了军管区司令部大楼。 他跨上自行车,趁着夜色,向着刘永禄家所住的贵善胡同方向而去。此时已过夜里10点,街道上空荡荡的,不见行人踪迹,唯有偶尔路过的日军巡逻队打破这死寂。唐越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巡逻队,专挑狭窄的小胡同穿行。 终于,他来到了贵善胡同。唐越将自行车藏在胡同口,而后步行进入胡同。刘永禄家是一个独立的院子,院内矗立着一座二层小楼。唐越的目光越过院墙望去,屋内还透着灯光,看来刘永禄一家还没有睡。无奈之下,唐越只得暂时躲在不远处的树影里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儿,屋里的灯光终于熄灭。唐越又等了一会儿,才翻墙进入了刘永禄家的院子。唐越蹲在墙角,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起初,还能听见刘永禄和他妻子隐隐约约的交谈声,没过多久,便传来了阵阵鼾声。但他并未立即行动,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下半夜两三点钟,人才会睡得最为深沉。唐越静静坐在那里,任由蚊虫在身边肆意飞舞,即便被叮了好几个包,他也咬牙忍受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到了下半夜2点。唐越深吸一口气,决定展开行动。他轻手轻脚地绕到房子北面的一扇窗下。这扇窗子装有铁栏杆,唐越双手紧紧攀住,艰难地爬上二楼。二楼的窗户没有铁栏杆,因是夏天,玻璃窗户都敞开着,只留着一层纱窗。 唐越掏出匕首,在纱窗上轻轻划开一个口子,接着伸手进去,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的插销。然而,他轻轻推窗,却发现窗子纹丝未动。他心中明白,上面还有一个插销。于是,他紧紧抓住窗棂,缓缓站起身,在纱窗上方又划了一个口子,再次伸手进去,成功打开了上面的插销。随后,他轻轻推开窗户,悄无声息地进入室内。 这是刘永禄儿子的房间,小男孩正酣睡在床上,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唐越蹑手蹑脚地从窗户下来,轻步走到门前,缓缓推开房门。他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布局,南面是刘永禄夫妻的房间,对面的房间便是刘永禄的书房。 唐越闪身进入书房,把房门关严,并在里面插上门栓,然后打开书房的窗子。他轻轻打开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线,在衣架上发现了刘永禄的公文包。他快步走过去,取下公文包并打开,果然,一份《卜奎市最新防御作战方案》就躺在里面。唐越将文件放在地上,掏出手枪,顶上子弹,把手枪放在脚边,以便能以最快速度开枪,然后他再次打开手电筒,拿出照相机,借着手电微弱的光亮,一页一页地仔细拍摄着文件内容。 拍摄完毕,唐越将文件细心整理好,放回公文包,又轻轻将包挂回到衣架上。之后,关好书房窗户,悄然退出来,再次从刘永禄儿子的房间窗户翻了出去,再把纱窗上下两个插销插上。 唐越回到家中,连夜把胶卷冲洗了出来。 一早,唐越来到电报大楼,给姚远芳打了一个电话,姚远芳拿起电话,听到一声“喂”,就知道是唐越了。 唐越说:“芳啊,我是你六叔,给你爸带来一点草药,我在长途汽车站等你。” 放下电话,唐越就赶到长途汽车站,看到姚远芳已经等在大门外。 唐越把两个纸包交给姚远芳,轻声告诉他,日伪军防御方案已经搞到了,胶卷就藏在纸包里。姚远芳说组织上已经着急了,自己就在等这份情报,拿到手就得马上把情报送走,这次离开卜奎,将不再回来。 听了姚远芳的话唐越大吃一惊。“你不回来我怎么办?” “组织上让我通知你,不会再有新的任务给你了,从今天开始,你可以选择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隐蔽起来,也可以选择就地静默,等着解放,等着组织上安排新的同志来联系你。”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着组织。”唐越望着姚远芳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不回来?”问完,唐越马上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太幼稚了,可是他舍不得姚远芳走,几年了,她是自己唯一的联系人,是与组织唯一的情感维系,她说不再回来,唐越觉得自己的心瞬间空了。 姚远芳懂得唐越的心理,并深深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他们并肩战斗了4年多,是彼此的依靠,是最亲密的战友,是唯一的亲人。想到此,姚远芳的眼圈也红了。 “我坐下午两点的火车去哈尔滨。山雀同志,再见。”姚远芳的声音哽咽了。 “再见。”唐越望着姚远芳的眼睛,好像要把这张脸印在心底,目光中充满了深情。 他们紧紧地、快速地握了一下手。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深谈,只能匆匆分手。 二 8点多钟,斋藤一男带着一脸肃杀之气,身后跟随着高桥拓和两个宪兵,走下火车,大步流星地踏入了依安火车站。 他们找到站长,向他询问1939年秋日军八十三联队与警备一团在依安火车站停留期间电话对外通讯的情况。面对斋藤一男的询问,站长面露难色,表示记不得了,时间过去太久了,那段记忆早已模糊不清。 斋藤一男并未就此罢休,他查看了火车站内的四部电话,仔仔细细地询问了在场的工作人员,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可终究还是一无所获。随后,他又来到电话总机房,盯着接线员问道:“这里的电话,是不是打到哪里都可行?” 接线员神色紧张,赶忙回应:“是,除了内线,打外线也能插转。” 斋藤一男微微眯起双眼,追问道:“若是打到卜奎市火车站,是否容易?” 接线员连忙点头:“很容易的,卜奎市火车站隶属于卜奎市铁路局,我们依安站也是,所以凡是卜奎市铁路局下属的车站,都是内线电话。” 斋藤一男想了想,又将问题抛向接线员,问1939年秋的那一天,是不是有电话打到了卜奎市铁路警护队,接线员无奈地摇头,实在是记不得了。 斋藤一男眉头紧锁,带着高桥拓和两个宪兵在火车站外小广场又转起了圈,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可是终究也没有发现这里有公用电话。随后,他们再次来到货场查看。货场办公室的电话引起了他的注意,据野原联队长所言,当时日伪军部队就在货场里休息待命,而唐越称肚子疼,还让勤务兵去给他找药,并带着通讯兵去找军需官。 斋藤一男脑海中灵光一闪,有了通讯兵不就是等于有了电话吗?他猛地转头问高桥拓:“通讯兵外出作战时,是不是随身带着电话?” 高桥拓赶忙回答:“是的,每次外出作战,通讯兵必须随身带着一部电话,装在一个木匣子里。” 斋藤一男目光灼灼,紧接着问:“通讯兵会一直随身带着这个木匣子吗?” 高桥拓肯定地回答:“一定是的。” 斋藤一男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努力构想着当时的场景。通讯兵随唐越去找军需官,途中唐越表示很难受,通讯兵便让他在半路上等着,自己去找军需官,还让唐越坐在水泥地上,这是联队长当时提及的细节。可斋藤一男心中泛起疑惑,通讯兵会让唐越坐在水泥地上吗?他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并询问高桥拓:“通讯兵会不会把自己的电话箱交给唐越,让他坐在上面休息?” 高桥拓思索片刻后说道:“应该是可以的。” 斋藤一男眼前一亮,分析道:“通讯兵去找军需官要绑腿,肯定不会背着这个箱子,应该是把箱子交给了唐越。” 想到这里,斋藤一男快步走到货场办公室门前,围着这座房子查看,发现那根电话线是从房后接进室内的。他急忙转到房后,死死盯着那根电话线,良久,他的目光落在了房后一些散乱的砖头上。他缓缓走过去,抬头凝视着电话线,就在这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立刻吩咐宪兵把那些碎砖头摞起来,然后自己踩了上去。一抬眼,一个陈旧的切口赫然出现在电话线上,电话线的外皮有着明显的切痕,里面的金属线暴露在外。 当时,唐越是抹了一点泥土在电话线外皮上,可是天长日久,那点泥土早就被雨水冲掉了。 此时斋藤一男心中豁然开朗,联队长曾跟他讲过,当时有士兵看到唐越到房后解手。可此刻他明白,哪里是什么解手,唐越分明就是在这里踩着这些砖头,接上了电话,把消息传递了出去。 想到此处,斋藤一男猛地大喊一声:“赶快,我们回卜奎,逮捕唐越!” 高桥拓瞬间也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满脸恭维地说道:“队长,您实在是高明啊,要不是您亲自带着我们来实地勘察,这件过去六年之久的事情,怎么还能被揭穿?” 于是,斋藤一男、高桥拓带着两个特务匆匆回到火车站。他们查看了一下时间,10点多有一趟去往卜奎的火车,这是他们能够最快回到卜奎的车次。 高桥拓提议打电话回卜奎宪兵队,派人马上把唐越抓起来,斋藤一男表示必须自己亲自去抓,和唐越周旋了十年,现在终于有了实证,亲自把他抓起来才痛快。 三 姚远芳匆匆赶回铁路警护队,一脸焦急地向上司请假,语气中满是担忧:“队长,我父亲突然病重,我得赶紧回趟老家。”上司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批准了她的请求。 姚远芳回到宿舍,首先将胶卷缝进内衣里,接着,她拿出行李箱,捡了几件衣服塞进去,便拎起箱子匆匆离开宿舍。 姚远芳先去见了狼,将情况简要通报了一下,便一刻不停地转身离去。她提着箱子,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佯装闲逛,眼神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她不想再回宿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的麻烦,她打算就这样一直逛到开车之前,然后直接到火车站,上车离开。 斋藤一男和高桥拓等人走出卜奎火车站时,太阳已高悬头顶,正是正午时分。斋藤一男眼神中透着一股得意,他扭头对高桥拓下令道:“你去把姚远芳给我抓回来,我带其他人去军管区司令部抓捕唐越。” 高桥拓领命后,立刻带人匆匆离开。可是他们到了警护队,听说姚远芳上午请假回老家了,高桥拓非常意外,这是碰巧还是姚远芳早有防备?高桥拓又带人赶到铁路职工宿舍,还是扑了空。这把高桥拓气得半死,他得马上见到斋藤一男报告情况。 而此刻,唐越正在军管区司令部的食堂里吃饭。突然,食堂的门被猛地撞开,斋藤一男带着几个宪兵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他们目光如鹰般环视了一下四周,随后径直朝着唐越的方向走去。唐越心中猛地一紧,暗叫不好:他们是朝着我来的吗?难道昨晚盗取情报的事情暴露了? 当下,唐越不想再节外生枝,不想再凭着侥幸与敌人周旋,他镇定地端起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朝厨房走去。他要看看敌人是不是来抓自己的,然后相机行事。 可是一切已经无需试探,此时,身后传来斋藤一男那尖锐的喊声:“唐越,站住!” 唐越没有理会,身影一闪,迅速钻进了厨房,然后朝着厨房后门飞奔而去。 唐越不顾一切地冲出厨房后门,“砰!呯!”几声枪响从身后传来,唐越加快了脚步来到院子里。恰好有一辆汽车停在那儿,司机正站在车旁,一脸惊愕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唐越猛冲过去,一把拽住司机,用力将其甩开,顺势跳上汽车,迅速启动车子。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汽车如脱缰的野马般直接冲出了司令部大门。 斋藤一男等人在后面紧追不舍,一边朝着汽车开枪,一边迅速跳上自己的汽车,追了出去。唐越驾驶着汽车在大街上狂奔,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在大街小巷中不断穿梭,拐了几条街后,终于与身后紧追的车辆拉开了距离。 唐越把车扔在路边,毫不犹豫地冲进胡同。凭借着对这片地形的熟悉,他在错综复杂的胡同中左拐右绕,终于摆脱了斋藤一男等人的追捕。 他跑到龙沙公园外,翻过栏杆进到公园里,快速钻进湖边的树丛中。唐越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不管是如何暴露的,他心里清楚,斋藤一男这次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司令部回不去了,家也回不去了,看来必须得离开卜奎市。因为姚远芳这一走,自己就会和组织失去了联系,就算组织派新同志来,也根本没办法联系到自己。如何离开呢?什么时候离开呢? 唐越心急如焚,汗水湿透了他的后背。这时他想起上午姚远芳跟他说,要坐下午两点多的火车去哈尔滨。唐越心想:我能不能也坐这趟车呢?在车上找到姚远芳,跟他一起去见上级领导,然后投奔抗联。想到这里,他觉得这似乎是当下唯一的办法了,不然,追不上姚远芳,再联系组织就难了。 姚远芳会不会暴露?敌人会不会也去抓她?如果她没有暴露,能顺利离开最好;如果她也暴露了,敌人会不会在火车站堵截她呢?如果敌人在火车站堵截她,我正好可以掩护她一下。 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很紧迫了,他得赶紧去车站。但这身军装太扎眼,必须得换掉。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钱,钱包放办公室抽屉里了,没有钱怎么卖衣服?家是回不去了,敌人肯定会去家里搜查,现在只能找个地方弄身衣服换上,然后想办法溜进火车站。 虽然他心里明白,敌人很可能在火车站、汽车站以及各个出城口设下重重关卡堵截自己,但如果赶不上这趟火车,见不到姚远芳,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再与组织取得联系,未来的路该何去何从。 再次看表,时针已经快要指向1点。没时间再犹豫了,唐越咬咬牙,站起身来,离开湖边。他想起了福兴德杂货铺老板陈德才,看来只能去那里了。他专捡小胡同走,终于来到福兴德附近,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确定附近没有特务才走进去。 陈德才见唐越进来了,有点意外,唐越也不和他解释什么,直接让他给自己找身衣服换上,陈德才把唐越带到后屋,找了件小褂和一条单裤,唐越迅速把衣服换好,又跟陈德才借了几块钱。陈德才感觉出唐越一定遇到了大麻烦,也不敢多问,默默送唐越出了门。 唐越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透着坚定,朝着火车站的方向大步奔去……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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