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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歇脚码头,点燃激情舞台小说:我们的战歌多嘹亮 作者:傅加华 更新时间:2025/8/1 16:59:33 洪深察觉到异样,仔细打量一番后,瞬间明白了:“金山,原来这是条拖粪的船呀!” 这话一出口,几名女队员的反应最为激烈,她们“哇哇”地叫得更响了,整艘小船也因她们的动作在河面上剧烈摇晃起来。 金山满脸歉意,赶忙向大家解释:“兵荒马乱的,上哪儿去找合适的船?这条船是我再三恳求人家,人家才答应给的。交了定金后我才发现是条运粪船,实在没办法。喏,大家就委屈一下吧!” 田方忍不住笑道:“精明老到的金山也会有上当的时候呀!” 洪深站出来,轻声安抚着众人:“大家体谅一下吧,也够难为金山了,好在离苏州也不远。” 田方也跟着说道:“我们是去宣传抗战,又不是去旅行,有点臭味怕什么?” “也是的,我们是去宣传抗战,又不是去享受的!”其他队员纷纷附和,大家的情绪逐渐平复。 船老大开始摇起浆橹,然而,由于船小人多,船身吃水太深,任凭橹如何摇动,木船却一时难以动身。洪深见状,果断吩咐:“你们几个小伙子轮流上岸拉纤,我帮你们做饭。” 田方、徐韬、贺路率先跳下船去。他们身子前倾,双脚用力蹬地,奋力拉住纤绳,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洪深则转身走进船舱,帮忙烧饭。 在众人的努力下,小船终于慢慢悠悠地朝着苏州城划去。 小船缓缓离岸,船公的竹篙在河底轻轻一点,船身便滑向了河道**。岸上的人影越来越小,最后化作芦苇丛中的几个黑点。 小船驶入主河道,晨雾渐渐散去。苏州河在朝阳下泛着粼粼波光,两岸的芦苇在风中起伏,像是千万个挥舞的手臂。 傍晚时分,船终于靠岸。大家下了船,脸上却带着一丝欣慰。洪深看着队员们,说道:“大家好好地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清早,我们还要去挤京沪线的四等车呢!” 苏州,这座千年历史名城,素有“东方威尼斯”之称。碧水绿茵,小桥流水,水港密布,宛如一幅水墨画卷。洪深的老家离苏州不远,他有个妹妹就住在城里。从前,他常常来苏州,或踏青赏景,或静心写作,或养病休憩,也因此结识了不少朋友。那时的苏州,繁华热闹,文人雅士云集,洪深每每踏入这片土地,心中总是充满了宁静与愉悦。 然而,这一次,他的心情却截然不同。他只有在此筹到路费,才能踏上北行之旅,进行抗日宣传。 时局动荡,战火蔓延,苏州早已不复往日的繁华。街道上行人稀少,商铺紧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洪深先是去了几家亲戚的住处,却接连吃了闭门羹。那些曾经熟悉的门庭,如今已是人去楼空。亲戚们大多已经逃难去了,留下的只有空荡荡的屋舍和几片飘落的枯叶。 无奈之下,洪深硬着头皮,敲响了一个只有一面之交的吴姓朋友的家门。这位朋友,他并不算熟悉,只是在一次文人聚会上有过短暂的交谈。洪深心中忐忑,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愿意伸出援手。 门开了,吴姓朋友见到洪深,显然有些意外。他递上自己的名片,简单说明了来意。吴姓朋友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从屋里拿出了二十元大洋。他接过钱,郑重地写下了借条。 这二十元大洋还真解了危,洪深用这些钱买到了车票。 然而,第二天的情况并不乐观。京沪线沿线到处是逃难的难民,车厢里挤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焦躁的气息。二队的队员们,每个人都在这艰难的旅途中默默坚持着。 火车如受伤的老马一样,走走停停,整整颠簸了一天,才在天的擦黑时,终于驶进南京城。 为了节省钱,队员们在一家简陋的小旅馆里安顿下来,两个大通间,男女各住一室。大家随意吃了点干粮,便精疲力竭地躺倒在硬邦邦的通铺上。不一会儿,屋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洪深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侧身望着窗外昏黄的路灯,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队伍从苏州出发时借来的二十元钱已经所剩无几,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十几口人,吃喝拉撒,哪一样都离不开钱。他轻轻叹了口气,思绪纷乱如麻。 “明天……得去南京政府找找老熟人,看看能不能筹到点钱。”他低声自语,随即轻轻推了推身旁的金山。 金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沙哑:“洪队长,怎么了?” “明天我想去南京政府找老熟人筹点钱。”洪深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金山揉了揉眼睛,立刻清醒了几分:“你亲自出马,肯定会有收获的!” 洪深苦笑了一声,自嘲道:“就看我这张老脸还值多少钱啦。” 金山没再多说什么,翻身又睡了过去。洪深却依旧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心里盘算着明天的计划。 第二天一早,洪深匆匆出了门。南京的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黄包车夫吆喝着穿梭其间。洪深无心欣赏这座古都的繁华,径直朝着国民**宣传部走去。 到了地方,他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门口的卫兵拦住了他,洪深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来意,卫兵进去通报后,很快便放行了。 张道藩坐在办公室里,下在翻看文件。洪深一进门,张道藩便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惊讶:“浅哉兄,你怎么来了?” 洪深顾不上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卫之,我向你借钱来了!” 张道藩一愣,眉头微微皱起:“借钱?” 洪深点点头,神情坚定:“是呀。” 张道藩上下打量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浅哉兄,你堂堂大学教授,还缺钱吗?” 洪深苦笑了一下,说道:“是这样的。我组织了一个救亡演剧队。队里不管是知名演员,还是留法音乐家,大家都放下各自的身份,以一个爱国者、救亡演剧队员的面貌出现。队员们每天一律只领一角钱的津贴,吃同样的饭,一边赶路一边演出。为了什么?为了唤醒国人,为了打败日本侵略者。”他说到这里,语气渐渐激动起来:“我知道老兄一向官运亨通,步步高升,真令小弟佩服。此番为了抗日,响应政府号召,我投笔从戎,报效国家。可眼下我们演剧队缺少资金,无法上路,于私于公还望道藩兄能助一臂之力。” 张道藩听完,神情微微动容:“难得你这大戏剧家开了尊口。” 洪深见他态度松动,连忙趁热打铁:“权当小弟向你暂借,待来日抗战胜利,我回上海当教授,想那时归还借款不难。当然啦,倘若此战失败,则你我都将同归于尽,此债也就无所谓还了。” 张道藩听完,不禁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敬佩:“你投笔从戎,宣传抗日,爱国之举,令张某敬佩不已!” 洪深谦逊地摆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 张道藩随即从抽屉里拿出五百元,递到洪深手上:“抽屉里只有五百元,权且解一下你们的燃眉之急!” 洪深接过钱,连忙抱拳,感激地说:“我代表救亡演剧二队的全体队员,感谢道藩兄的慷慨解囊!” 洪深回到旅馆时,金山已在门口等候。 “洪队长,借到钱了吗?”金山迎了上去,急切地问。 洪深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拍了拍手中的钱袋:“我先找张道藩借了500元,接着,又找到了邵力子和陈立夫,让他们掏了腰包。就这样,加上零星的一些募捐款,总共凑齐了数千元的资金。可以支撑一阵子了。” 金山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下咱们北上无忧了。” 救亡演剧二队的队员们穿过南京下关码头的一片狼藉,踩着满地的碎砖瓦砾走进一间废弃的仓库。潮湿的霉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几束阳光从破损的屋顶斜射进来,照亮了飞舞的尘埃。 洪深站在仓库**的木箱上,目光如炬地扫过每一位队员。这位新上任的队长清了清嗓子,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诸位都是上海滩的明星,在演艺之路上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这一点,我洪某人打心底里佩服。我首先要向各位的专业素养致敬。"他话锋一转,"但如今国难当头,我们被赋予了更崇高的使命。作为队长,我的责任是将各位的才华熔铸成一把利剑,直指敌人的心脏!为此,我需要将各位的长处融合,打破原有的表演模式,统一服从整体的安排。在排练过程中,若有言语或行为冒犯之处,还望大家多多包涵。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一进排演场,就像拼命三郎一样,全身心投入。在这里,我向大家提几点要求,希望在排练期间,大家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应酬,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我们的工作一旦启动,便会马不停蹄地推进,所以,请大家务必多多协助我,谢谢大家!” 田方悄悄对金山耳语:"洪导最擅长把握戏剧**。" 金山会意地点头:"他追求的是行云流水般的整体效果。" 洪深继续道:“我们准备在南京休整十来天,等到9月初,队伍再次出发。那时我们将一路北上前往徐州,然后继续西进,途经河南的开封、洛阳、郑州,最后抵达武汉。大家对这个行程安排有没有意见?” 队员们异口同声:“同意!” 洪深满意地点点头:“好!每到一地,我们都肩负着向群众宣传抗日的使命。宣传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有人负责演戏,用精彩的表演传递抗战精神;有人负责出墙报,以文字和图画唤起民众的觉醒;有人负责画宣传画,用直观的画面激发大家的爱国热情。星海,你擅长音乐,可以深入学校和军营,教唱抗战歌曲,用激昂的旋律鼓舞士气。今天就说这些,排练开始!” 队员们有序散开,各自忙碌起来。仓库里很快响起了台词声、脚步声和道具搬动的声音。 暮色渐沉,机械厂的空地上却亮如白昼。经过数日紧张排练,救亡演剧二队终于迎来了首场公演。这块平日堆满钢铁零件的场地,此刻被几盏汽灯照得通明,临时搭建的木质舞台虽然简陋,却承载着沉甸甸的使命。 "嘟——"尖锐的哨声划破黄昏。厂区广播里,《义勇军进行曲》的旋律激荡人心,工人们放下工具,携家带口涌向演出场地。孩子们兴奋地跑在最前面,女工们挽着手臂低声交谈,老工人们叼着烟斗,眼中闪烁着期待。 舞台侧幕,演员们正进行最后准备。金山反复调整着日本军官的假胡子,田方闭目默念台词。洪深穿梭其间,不时低声嘱咐着什么。 骤然间,全场肃静。 第一个剧目《九·一八以来》拉开帷幕。金山饰演的日本军官趾高气扬地登场,用皮靴狠狠踹开"家门"。"把三姑娘交出来!"他操着生硬的中国话,一把扯过瑟瑟发抖的"三女儿"(华北)。观众席顿时骚动起来,几个青年工人攥紧了拳头。 当"全家"终于忍无可忍,抄起农具痛打"日本鬼子"时,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愤怒的工人们将帽子、毛巾纷纷掷向舞台,有个老工人甚至脱下布鞋扔了上去。"打得好!""打倒日本**!"的怒吼此起彼伏。 幕间,冼星海快步走到台前。他举起双臂,带领全场高唱《大刀进行曲》。上千个声音在夜空下汇成洪流,连厂区外巡逻的士兵都不由自主跟着哼唱。 演出结束时已近午夜,但人群久久不散。女工们抹着眼泪,青年们热血沸腾地讨论着要报名参军。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跑到台前,将珍藏的糖果塞给演员:"叔叔阿姨,你们明天还来吗?" 洪深望着台下涌动的人潮,对队员们说:"看,这就是艺术的力量。我们不仅是在演戏,更是在点燃抗争的火种。"远处的金陵城笼罩在夜色中,但这一方舞台照亮了无数颗爱国之心。 历经月余跋涉的救亡演剧二队,终于沿着纵横交错的铁路线抵达武汉。沪宁线的硝烟、津浦线的颠簸、陇海线的风沙、京汉线的拥挤,都化作队员们脸上疲惫而坚毅的印记。 武汉三镇早已挤满逃难的人群。洪深与金山跑遍汉口、武昌,额头上沁着汗珠,皮鞋沾满尘土,却只换来旅店老板们无奈的摇头。最终,他们在大智门精武体育馆找到了栖身之所——这座三层砖楼原是民间习武之地,如今成了流浪艺术家们的避难所。 "先将就住下吧。"洪深推了推蒙尘的眼镜,声音沙哑却坚定。队员们默默扛着行李爬上二楼,木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空旷的练武厅里,灰尘在斜射的阳光中飞舞,几个女队员忍不住打起喷嚏。 没有床铺,大家用随身行李垫在地上;没有隔断,两根麻绳拉起泛黄的床单,权当男女分界。金山帮着年纪最小的队员铺好"床",转头发现洪深正蹲在角落,用报纸修补漏风的窗户。 "队长,您和金山晚上..."一个女队员话未说完,洪深摆摆手:"我俩去隔壁旅店凑合。"他指了指早已满员的地铺,苦笑道:"这儿实在挤不下了。" 夜幕降临,疲惫的队员们横七竖八地躺下。忽然,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划破寂静:"肚子好饿..."这句话像打开了闸门,此起彼伏的肠鸣声在黑暗中格外响亮。 就在这时,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洪深猫着腰冲进来,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报纸包,镜片上全是白雾。"快!趁热!"他手忙脚乱地解开报纸,香甜的烤红薯气息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饿极了的队员们一拥而上。十七岁的小演员抢到半截红薯,烫得在两手间来回倒腾;冼星海小心掰开红薯,把大的那半分给身旁的舞美设计;洪深靠在门框上,看着狼吞虎咽的队员们,终于露出连日来第一个舒展的笑容。 夏天的汉口热得像个蒸笼。精武馆二楼的小房间里,冼星海烦躁地推开糊着旧报纸的木窗。外头吵得要命——报童扯着嗓子喊"号外",黄包车夫大声吆喝,小贩刮冰糖的刺啦声,还有江上轮船的汽笛,混在一起往他耳朵里钻。 他瞅了眼桌上刚开了个头的乐谱,那些音符好像在热气里打颤。得,根本写不下去。他撂下钢笔,心里头那股黄河的咆哮硬是被这市井喧闹给堵住了。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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