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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音符铸剑的初次携手小说:我们的战歌多嘹亮 作者:傅加华 更新时间:2025/8/6 12:59:53 武汉街头华灯初上,人声鼎沸。冼星海穿过熙攘市巷,来到僻静的武汉第六小学。还未进楼,便听见排练室里飘出孩子们银铃般的歌声和笑声。 推开门,只见钱韵玲正站在一群小学生前方指挥。孩子们脸蛋红扑扑的,眼眸晶亮,挺直小小的脊梁,歌声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激昂。暖黄的灯光下,那个曾在上海新华艺专合唱团有过数面之缘的身影,此刻清晰地映在冼星海眼中——那时他忙于电影配乐,指导过无数学生,对这个安静认真的女孩只留下模糊的印象。 “冼先生!”钱韵玲惊喜地转身,眼眸瞬间点亮。 冼星海含笑走近:“你是钱韵玲?上海一别,怎会在武汉相遇?” 她莞尔一笑:“家父原在上海供职,我随他在沪读书。‘七七’事变后,我便辞别双亲回到武汉老家,如今在这里教孩子们音乐。”她好奇地反问,“你不是在演剧队吗?怎会来此?” “演剧队正在安陆宣传,我被临时调回为《最后一滴血》作曲。曲谱完成后,就留在武汉组织歌咏运动了。”冼星海语气热切,“眼下已联络起四十多个歌咏团体!你们学校这支队伍,我今天可是头一回来指导。” 钱韵玲“扑哧”笑出声,清脆如铃:“早接到通知说有位‘大作曲家’要来指导,真没想到是你!” “歌咏队开展可还顺利?”冼星海关切地问。 她笑容微敛,压低声音:“实不相瞒,阻力不小。我们校长……立场亲日,连我教唱什么歌都要横加干涉!” 冼星海剑眉一扬,斩钉截铁:“国难当头,自然要唱救亡歌曲!如今蒋委员长都已宣布抗战,何惧他一个小学校长?” “你说得对!”钱韵玲眼中重燃光彩,“现在连老师们都踊跃加入歌咏队了,孩子们更是热情高涨。” “这就是民心!”冼星海欣慰道,随即从包中取出一份乐谱,“韵玲,我特意为孩子们写了首新歌——《只怕不抵抗》。”他转向孩子们,温声问,“现在开始排练,好不好?” “好!”孩子们齐声应道。钱韵玲含笑拍手示意安静。 冼星海站到孩子们面前,目光炯炯:“我唱一句,大家跟一句。” 清亮的童声随即在教室回荡: 吹起小喇叭,哒嘀哒嘀哒! 打起小铜鼓,得隆得隆咚! 手拿小刀枪,冲锋上战场! 一刀斩汉奸!一枪打东洋! 不怕年纪小,只怕不抵抗! 歌声正酣,教室后门被悄然推开。校长阴沉着脸溜进来,在最后一排重重坐下,目光如刺般扎向前方。 恰在此时,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手,童声清脆:“老师,什么叫‘汉奸’呀?” 冼星海俯身,清晰有力地回答:“汉奸,就是帮着日本鬼子欺负咱们中国人的坏蛋!” 小女孩眨着大眼睛,天真追问:“那……不让我们唱打鬼子歌的人,算不算汉奸呢?” “哐当——!” 校长如遭电击,猛地站起撞翻了凳子! “哄——!” 教室里顿时爆发出笑声,孩子们竟齐声拍手喊起来:“校长是汉奸!校长是汉奸……” 校长的脸涨成猪肝色,鼻尖沁满冷汗,手忙脚乱扶起凳子,在满堂哄笑中狼狈不堪地逃了出去。 钱韵玲望着那仓皇背影,忍俊不禁。她转向冼星海,眼中满是感激与钦佩:“冼先生,你看!这下他可再不敢指手画脚了!” 冼星海朗声道:“只要信念在胸,便无人能阻我们发声!孩子们,接着唱——!” 更加嘹亮的歌声冲破窗棂,融入江城夜色。 排练结束,星月已上中天。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告别。冼星海伫立校门口,目送那些小小的身影蹦跳着消失在巷口,心头暖流涌动。 “冼先生,”钱韵玲轻步走到他身侧,柔声道,“今天真是……太好了。孩子们从未这样快活过。” “分内之事。”冼星海温和回应。 两人并肩,默默走进溶溶月色笼罩的长街。清冷的夜风中,方才童稚却铿锵的歌声,仿佛仍在耳畔隐隐回响。 冼星海夹着乐谱匆匆走过江汉关,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下肩膀。回头一看,竟是阔别多时的张曙。 "张曙老弟!"冼星海惊喜地握住他的手,"上海一别,你四个月杳无音讯啊!" 张曙擦了把汗,苦笑道:"这四个月里,我随田老大在长沙办《抗战日报》呀!天天排字、校对、跑印刷厂,连琴键都没时间碰。" 两人沿着长江边慢慢走着。冼星海打量着张曙一身崭新的军装:"你来武汉好啊!你一来,我就有了得力的帮手!" 张曙不自在地扯了扯军装领口:"我到这儿脱去便服,换上戎装,还真有点不习惯的。" "国民党的机关有一套传统的工作方法,"冼星海意味深长地说,"按照这种方法,你只要把'纪念周'、'升降旗'、'唱党歌'这几件事做好,就堪称奉公守法的模范部属了。" 他指了指路边的茶馆,几个**模样的人正在里面悠闲地品茶:"办公室不过是公文旅行的驿站和喝茶聊天、消磨多余时间的场所而已。" 说到这里,冼星海眼中闪着倔强的光:"不过,对于我根本不适用。我可不管什么公文程式、典章禁令,也不去念那一天三遍的'阿弥陀佛'。" 他兴奋地比划着:"我走上街头,和成百的群众团体挂上了钩。我帮他们供给材料,组织活动,解决提出来的困难和问题,很开心的。" 张曙会意地笑了:"你有了在上海一年多的工作经验,在这方面肯定是驾轻就熟了。" "是的,"冼星海点点头,"我现在比在上海更忙。我有时一天要跑七八个地方,这里教支新歌,那里讲讲乐理;这里帮助一个新成立的歌咏团,那里出席一个座谈会。" 正说着,一群学生认出了冼星海,围上来请教新歌的唱法。他立即停下脚步,在街边打起拍子示范起来。张曙站在一旁,看着老友在烈日下专注教学的身影,不禁也露出了笑容。 汉口八路军办事处的门廊下,邓颖超和工作人员们早早就在等候。当那群衣衫虽旧却洗得干净、眼睛亮晶晶的孩子们出现在街角时,所有人的脸上都漾开了温暖的笑意。 "来了来了!"不知是谁轻声说。 二楼会场被打扮得格外温馨。五彩的绒线在天花板上交织成绚丽的图案,墙上贴满了标语:"欢迎为民族解放而斗争的孩子剧团"、"小孩子英勇的精神是大孩子的榜样!"每一笔都透着真诚。四壁悬挂的八路军战斗照片,与桌上摆放的糖果点心相映成趣——这是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能拿出的最隆重的欢迎。 邓颖超像母亲般忙碌着,一会儿招呼小战士给孩子们倒茶,一会儿把糖果塞进孩子们手里。当她看见一个最小的孩子怯生生地不敢拿点心时,便蹲下身亲自剥开糖纸,柔声说:"吃吧,孩子,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这时,**健步走了进来。他先向那些参加过长征的小战士们打招呼:"小客人都来了,你们要好好向孩子剧团的小朋友学习。"长征小战士们热烈鼓掌,眼神里满是敬佩。 演出开始了。长征小战士表演的《水兵舞》刚健有力,赢得阵阵掌声。轮到孩子剧团时,孩子们站成整齐的队列,唱起了《流浪儿》: 我们都是没家的流浪儿, 流落在街头没饭吃! 日本鬼子炸毁了我们的家, 爸爸妈妈都被杀!都被杀! …… 稚嫩的歌声里饱含的苦难,让几个女战士忍不住用手绢擦泪。**悄悄走向阳台,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眼角还带着泪痕。 歌声刚落,叶挺站了起来:"在前方,有许多像你们一般大小的孩子们惨遭敌人杀害……"他的声音哽咽了,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你们刚才唱的歌子,不是说要替爸爸妈妈报仇吗?要报仇!要为我们中华民族雪耻报仇!" **建议让孩子剧团代表发言。被推选出来的陈模走到台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的孩子,说起话来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 “我们一路忍饥挨饿,随时可能遭遇日军战机的轰炸,但我们仍然坚持一路演出,宣传抗日救亡。渐渐地,我们学会了面对这些艰难,学会了面对恐惧,学会了坚强地走下去。在炮火下的长途跋涉中,我们成为了会解决问题的人、会关心他人的人,同时也成为了即使身陷苦难,也仍坚定信念、永不放弃的人。我们历时一个多月,走了三千多里到达武汉,胜利完成了这趟属于我们自己的‘长征’。” 郭沫若在掌声中站起来,动情地说:"亲爱的**、小妹妹们!9岁的**都晓得出来救亡了,是作孽么?不,是幸福。"他的声音愈发深沉,"一株植物放在温室里虽然茂盛。但一拿出来就谢了,唯有在山谷里,寒风暴雨中生长的树木才是坚强的,才能顶天立地。中国有了你们这些不怕艰苦的儿女,中国也要在苦难中渐渐长大起来。你们就象征着中国,在艰难困苦中一天天长大起来吧!要建立一个新中国决不是容易的事情,一定是流许多许多勇士的血,牺牲许多许多战士的生命。我希望你们在艰难困苦的岁月中成长起来,中国跟着你们一道成长起来!” 孩子剧团才长吴志坚提议:“请周副**作指示!” **在热烈的掌声中站了起来,对长征小战士们讲:“你们是参加了长征的,是经过了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可是你们是和我们这些大人一道走过来的,是我们这些大人保护着你们、抱着你们过来的。可是剧团的孩子呢,他们是一个大人也没有,完全是靠自己团结起来,在敌人的炮火下,在汉奷、流氓的迫害下,跑了几千里来到武汉的。你们要向他们学习哟!” 一阵热烈的掌声。 最后,**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小朋友们!你们不怕困难,勇敢地参加抗日救亡运动,你们是好样的!"他举起手臂,"我送你们'救国、革命、创造'三种精神,你们要一手打倒日本强盗,一手创造新中国!" 孩子们热烈地鼓掌欢呼,每张小脸上都绽放着希望的光芒。 《新华日报》的编委楼适夷感慨道:"看到你们这些颠沛流离的孤儿,个个声音嘶哑却还热情宣传抗日,我感到无限欣慰。谁说中华民族没有希望?" "大家到楼顶平台上照个合影吧!"邓颖超笑着招呼。 在办事处楼顶平台上,大人和孩子们紧紧靠在一起。快门声中,这群在烽火中顽强生长的"向阳花",将这一刻定格成了永恒。 武汉远郊的蔡甸镇,上千名热血青年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他们来自工厂的机轮旁、书院的窗棂下、弄堂的烟火里。人群中心搭起简陋的木台,冼星海立于其上。他手臂猛地挥下:“再来一次!” “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鲜花掩盖着志士的鲜血……” 歌声初时如溪流般散乱,在人群里迟疑地流淌。渐渐地,它找到了共同的河床,汇成奔涌的洪流。青年们的眼中仿佛燃起了某种看不见的火种,那歌声便愈发浑厚。 冼星海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人群边缘——几个年轻人正拨开人群匆匆挤来。为首的青年身形颀长。他们迅速扎入歌唱的洪流,嘴唇急切地开合,脸上顷刻间便染上了与众人相同的激动神色。 歌咏暂歇,冼星海刚步下木台,那颀长青年已大步流星迎上前。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了过来:“冼先生,久仰大名!” 冼星海握住那只手,不由得仔细端详对方:“你是……” “光未然。”青年目光炽亮,“我和几个朋友,特意从汉阳赶来。”他侧身示意身后几位同样风尘仆仆的同伴。 冼星海眼中骤然迸出惊喜的光亮:“《五月的鲜花》的作者?” 光未然略显腼腆地颔首,笑意里带着书卷气的谦逊:“正是拙作。”他回头望了一眼仍在兴奋低语的同伴,又转向冼星海,“真没想到,能在这里亲耳听到你为它注入的生命。” “音乐就该活在人民中间!”冼星海朗声一笑,随即热切地注视着对方,“未然兄,可有新作?我正愁寻不到好词来谱!” 光未然陷入片刻的思索:“手头倒有一首《高尔基之歌》,只是……”他语带斟酌。 “带来了吗?”冼星海急切地追问。 “文稿还在住处。”光未然抬头望了望西斜的日头,“若不嫌晚,我今晚送去给你?” “好极!”冼星海笑声爽朗,“我在老通城二楼,等你!” 老通城二楼那间狭小的阁楼里,冼星海的身影被窗棂切割得忽长忽短。他时而坐下,手指在琴键上按出几个音符;时而又猛地站起,踱到窗边,目光穿透梧桐枝叶的缝隙,徒劳地搜寻着弄堂口的身影。梧桐叶在渐起的晚风里沙沙絮语,远处电车驶过铁轨的“叮当”声,时断时续地飘来,更添几分等待的漫长。 冼星海刚在琴凳上坐定,急促而带着某种独特节奏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门开处,光未然已立在薄薄的夜色里,手中紧攥着一叠稿纸。他的脸颊因疾行泛着红晕,气息还未喘匀:“星海兄,劳你久等。” “快请进!”冼星海侧身让过,目光早落在那叠稿纸上。 光未然一步踏入这方斗室,目光迅速扫过堆满乐谱的桌面、角落沉默的钢琴,最后定格在那架乐器上,声音里带着某种确认的意味:“这就是你创作的地方?” “朋友暂借的栖身之所。”冼星海简短解释,已接过稿纸,迫不及待凑近台灯。他低声念诵:“‘在暴风雨中诞生,在烈火中成长……’”念至此处,他捏着稿纸的手指无意识地悬空微微颤动,仿佛已触摸到音符嶙峋的骨骼。 参考书目:《郭沫若传》,唐先圣著,北岳文艺出版社,1989年出版。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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