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叛徒必须死

日军一个中队驻守唐庄镇，重新加强防御体系，齐东瓜担任警备司令，高胜副司令兼参谋长，新编一个保安团。组建新的维持会，侦缉队，缉私队，牛皮任维持会会长，公孙亭侦缉队长，老憨缉私队长。

陈科长还有一个计划，将许排长安插进去给齐东瓜当警卫，分析下来还是认为操之过急。

八路军固守黄鱼镇展开攻心战，提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其间没发生大规模冲突，小的**浅尝辄止，双方进入相持阶段。

梁麻子四人悄悄进入唐庄，他去见齐东瓜要通行证明，齐东瓜事务繁忙，二话没说直接批复还给了一个响当当的头衔，军事顾问，

梁麻子感觉齐东瓜变了，具体说不清反正换了一个人。

三人住梁麻子家，小六负责伺候。梁麻子走后，小六日子难过，这次说什么也要牵马坠蹬。

富贵不露面怕见齐东瓜，那是他的克星，贾小谷懒得动，两人下象棋打发时间。

梁麻子和齐四分头找人，一连两天找遍全镇的犄角旮旯不见方云踪影，不由得两天下来焦躁起来。本以为简单的事情却变得茫然，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没留一点蛛丝马迹，这事还不能声张。

富贵和贾小谷坐不住了，决定加入寻人行列，齐四认为没必要，我和麻子找不到，你俩白忙。齐四觉得蒋科长所谓考核非常蹊跷，简直不可理喻，背后一定有名堂，这个想法当然不能说出来，假如方云根本没在镇子露过面呢？

梁麻子建议实在不行请人帮忙，富贵和贾小谷没态度，齐四做出可以的手势。梁麻子偷偷找牛皮，如此这般交代，再三叮嘱绝对保密。

这天牛皮一家一家逐个查访，梁麻子和齐四剑走偏锋，搜索无主空房，废弃的寺庙，难民临时居所。又一天劳而无获的奔波，梁麻子绝望了，除非挖地三尺。

一觉睡到中午，小六弄来酒菜，四人愁眉苦脸闷头喝酒。

“诸位雅兴。”杜老板出现门口。

梁麻子连忙起身：“人没找到。”

富贵说：“梁兄弟确实辛苦，夜里做恶梦。”

杜老板脸色铁青：“门外那个小六跟谁的？”

梁麻子说：“我的手下。”

杜老板说：“你们令我失望。”

贾小谷让出凳子请杜老板入座，富贵打圆场：“小六机灵，拉进来跑腿，没让他参与。”

“到昨天为止，我们脚不沾地走遍镇子，缉私队差点抓我。”齐四刻意强调我们。

杜老板说：“听着，我不追究责任，这件事走偏了。方云只是一个线索，通过一个线索找到另一个线索，处理龙先生遗留的尾巴，齐四，讲一下周婆子。”

太突然，齐四不知所措：“这个······”

他望向富贵，据说周婆子是他的姘头，曾经在镇公所涂脂抹粉妖艳妩媚大模大样的颐指气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富贵当然明白这种投向自己的目光的含义：“跟我没关系，她找我做生意，我利用她扩大人脉，外界谣言不必理会。”

聪明人一点就透，齐四自然理解，富贵想找靠山，毕竟周婆子有周虎这棵大树，自己确实通过富贵认识的周婆子，当时也想有机会接近周虎。

杜老板说：“但说无妨，此事与她有关。”

梁麻子说：“我知道这个人，好像是周虎的亲戚。”

杜老板说：“她是周虎舅舅家的女佣，周虎哗变，舅舅潜逃。齐四，还有日本人抓你那次的经过，有些情况我不了解。”

齐四简明说明与周婆子的关系，他讲的很慢，故意遗漏细节随后补充，因为不确定某处情节会不会引起杜老板的警觉。

富贵感慨怪不得齐四行事低调，原来早就为日本人效力，我有眼无珠啊，怀疑过你杀龙先生的动机，抱歉抱歉。

杜老板抬手给了富贵一记耳光：“我说过不许再提，不长记性。”

梁麻子骂道：“狗日的，老子那天不高兴照样拿枪顶你脑袋。”

杜老板说出寻找方云的真实意图。日本人曾派遣一批特务深入八路军根据地先后失踪，一级一级查下来，最终查到周婆子和齐四。当时没有确凿证据，周婆子及时失踪，此事暂时搁置。周虎反出唐庄，日本情报部门重新调查，情报显示周婆子还在这一带活动。情报人员不像作战部队，没有特殊原因必须坚持维持情报线，必须把她找出来。

方云先一步秘密进入唐庄，不论是否成功三天后通过齐东瓜给县城发报汇报进展，杜老板没收到电报。

齐四说：“我们是幌子。”

杜老板说：“就是你想的那样，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预想你们见到方云，他会告诉你们实情，顺便考察你们的能力。”

富贵恭维道：“妙手偶得。”

杜老板说：“方云可能遭遇不测。”

梁麻子拍拍脑门：“有人见过周婆子，好像谁提过一嘴。”

杜老板为之一振：“仔细想想。”

梁麻子一时想不起谁说的，当时满脑子方云，根本没留意其他人。

杜老板凝神注视：“前后三四天的事，不可能没印象。”

梁麻子苦思苦想，忽然高喊：“小六。”

“到。”小六应声而入。

梁麻子问：“是不是你说的，见过周婆子？”

小六说：“好像见过。”

那是周虎起义后的某天，小六见一个妇女提个篮子佝偻着腰慢慢朝镇口走，他只扫了一眼，没往心里去。

杜老板了解过小六的情况说：“消息禁止外传，从现在起你们休假，尽管吃酒不许外出。”

齐四认为杜老板不比死掉的龙梅今高明，两人行事风格相反，龙梅今善于将问题简单化比较耐心。杜老板总把问题复杂化得不偿失急功近利，这个判断使齐四受益。

杜老板言明不过夜，当即带走富贵，两人出镇来到路边。

杜老板说：“过去没少住野外吧。”

富贵说：“家常便饭。”

杜老板说：“我喜欢露宿，多么难得的体验。”

富贵多机灵马上领悟：“方云可能已经找到了周婆子，不方便报告。”

辽阔田野散落着许多窝棚，大部分粗糙简陋，条件好的砌堵土墙，差的仅搭顶棚四面透风，还有为数不多的比较奢侈的小土房，遮风挡雨看护瓜田，供麦收时节栖息。

杜老板说：“富贵，你们几个人我最信任你，齐四资质有限，麻子匪性难驯，贾小谷心思重，你是我值得倚重的人。”

富贵得意道：“说实话，这几天我和贾兄弟除了吃就是睡没怎么出门，都是麻子和齐四操办。”

杜老板说：“找不到方云，考核不合格，这不是玩笑，影响你今后的发展。”

富贵说：“我这人爱偷懒。”

杜老板说：“懒人有福，有脑，上面下了死命令，必须解决周婆子，万一失手后果不堪。”

富贵问：“杜老板儒雅风度，我当鼎立从命，确定她在唐庄镇？”

杜老板说：“情报线没断，肯定在周围活动。”

富贵说：“通常藏身的地方选人口稠密的乡镇，不过，我当初就住镇子边缘。”

杜老板眼睛发亮：“这事比较棘手，必须有人承担后果。”

富贵心领神会：“小人不除早晚祸害，防小人不防君子。别小看姓方的，这家伙很可能假投降，是个蠢才，蠢才较起真来比聪明人更坏，我断定他很可能失踪。”

“嘿嘿，我没看错你。”

距离唐庄镇十余里外的一条干沟靠崖壁的窝棚里住着周婆子。窝棚仅容一个人存身，木板搭床，外面三块石头的灶台。

她病了，发烧，患有严重的风湿，整个身体蜷缩木板床上，双腿弯曲头发散乱。床下放着一只大碗，时而喝一口水缓解病痛。一直以来她隐蔽的很好，没人知道她的身份，直到日本情报机关秘密调查，接到转移的命令来到这个秘密居住点。

约定交通员七天来一次，这次近二十天没来，应该转换住地。

周虎率部投诚后，她化装去镇上买了一次食物和盐，那以后再没去过，宁可跑更远的县城附近。

外面有人走动，渐渐走近，一个人探进身：“周大姐。”

周婆子冷冷盯住对方，那人缩回去，四下观察，再次探身：“我叫方云。”

周婆子说：“你不是被捕了？”

方云讪笑道：“咱们见过，我给你送过一次信。”

周婆子说：“所以我躲到这里，阴魂不散。”

方云说：“跟我没关系，我被捕之前你就隐蔽了，这事我知道，咱们之间不必藏着掖着。”

周婆子说：“抓我？”

方云说：“一个人来的，太难找了，我估计你不在镇里，只好四处观光。”

周婆子说：“看来你后悔了。”

方云说：“我有苦衷，日本人抓走我没过门的媳妇，咱们做个交易。”

周婆子说：“信我？”

方云说：“你我没有利益冲突，请你帮帮我。”

周婆子：“······”

方云说：“给我向上级证明，我没有叛变，属于假投降，我带你走。”

周婆子勉强露出笑容：“你我没有利益只有国仇家恨，我不走，鬼子没走我咋走。参加抗战救亡的那一刻我就没打算活到一百岁，小鬼子蹂躏同胞践踏国土，身为中华儿女岂能苟且偷生。”

方云说：“别怪我。”

他开始搜查窝棚，包括床上，周婆子身体轻的像一块棉花，结果没搜出任何东西。

“看样子交通员没来。”

“我应该想到，你出卖了交通，直到他被捕才确定我的位置。”

“每个人都很难，我想活着。”

“我值钱吗？”

“抓你救我媳妇。”

“一命换一命，合理，不过，你媳妇还在吗？”

“在吧。”

“她做啥的？”

“她家做小生意。”

“我只剩下一把骨头，不劳费心，还是救你媳妇去吧，但愿没事。”

“我背你找医生。”

“帮忙打碗水。”

方云口干舌燥，取过地上的大碗喝光。

周婆子说：“慢点，小心呛着，沟里的生水，会闹肚子。”

方云觉得肚子不对劲，看着碗底，心里升起一股寒意，慢慢蹲下。

周婆子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县城那边的水发甜，这里的水碱大，第一次喝都这样。开始喝总拉肚子，吃不下睡不着，一股子臭味。沟里没活水，前面有个水坑下雨积攒的，老鼠野鸡野鸭豺狗，养活一群不说话的畜生。”

方云吃力的掏出手枪，周婆子唠叨个没完，目光慈祥。

周婆子说出最后一句话：“**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