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归途

潘胡子说：“看出来了，伤的不轻。”

小白说：“所以呀，过个生日疗伤。”

潘胡子说：“太随便啦。”

小白嫣然一笑，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女孩的妩媚就在一瞬间，两双贴近的眼睛毫无爱意，小白说：“我没骗你。”

潘胡子说：“生日快乐。”

两人窃窃私语作实情侣身份，众人挤眉弄眼，恋爱的场景使人愉悦。

小白说：“麻烦把书给我。”

女子递过书：“有兴趣的话一起探讨。”

潘胡子把书拿到手里，这是本“命理探究”，作者很有名，内容艰深晦涩远非市井通行的八卦之术可比属于阳春白雪之类。潘胡子知道这本书，草草翻阅过根本看不下去，此时只能借题发挥：“这种天书一般人读不下去，理论大于实践，我不信命，但是对深究易术的学者非常敬佩，经常用它洗脑筋。我喜欢古人推演吉凶的解析，比如推背图烧饼歌演义，通俗易懂。”

小白揶揄道：“喜欢看故事呗。”

潘胡子说：“故事比理论精彩，故事有人情世故，理论过于复杂，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真假难辩，话说回来，总要有人总结归纳。”

小白说：“谬论。”

潘胡子说：“正因为谬论的存在，喜欢卖弄的文人墨客才快活滋润。”

小白一脸崇拜：“年轻有为，我咋那么有眼光。”

其实潘胡子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胡诌八扯打发时间，总不能干坐着。

警卫前来通报有客人登门拜访，小白父亲忙于公务，母亲照顾女儿生日借故外出，小白出面接待。

小白很快回来，大家自行活动，招待客人需要花点时间。

小白一走，有几个家伙按捺不住兴奋离席奔向正房，当欢快的乐曲飘出来，潘胡子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准备举行舞会。

潘胡子把书递还对面，女子接过没作声低头翻阅。佣人收拾残羹泠炙，将桌面擦试干净，端来热茶，人们三三两两离席加入舞会。

此刻不能流露任何厌恶的情绪，潘胡子漫不经心的起身，没再向女子多看一眼。

正房宽敞明亮，家具陈设早已挪开足够折腾。留声机不知疲倦的转动，乐曲声音调节的恰到好处，几对男女愉快的起舞，围观的人指指点点恭维之词滔滔不绝。潘胡子站在门边观看，有人让他下场，他连连摇头，不会。女伴匮乏，干脆两男配对，依旧跳的兴致勃勃。

潘胡子慢慢退出去，这是一个惬意的午后，院里只剩下一个读书的女子，一杯茶，一张干净的桌子，阳光下女子的脸颊圆润优美。

“那买的书，我想买一本。”

“看的懂吗？”女子抬起视线。

潘胡子坐回老位置：“无聊解闷。”

“你觉得小白怎么样？”

“那方面？”

“单论长相。”

“不好评价。”

“假话，你不喜欢小白，小白也不喜欢你。”

“我听长辈的。”

“所以姻缘逃不出定数，这本书可以送给你。”

“算啦，我自己买一本，你讲的不错，姻缘天注定，姻缘不能透露给外人。”

“好吧，每个人心事不同，不勉强，尽管你不是真心，也许另有所图，小白的事由她自己做主，我们只是闲聊。”

“我跟她认识不到一天。”

“难为你，给小白当幌子。”

“我不明白。”

“小白让我告诉你，她父亲即将离任赴海外就职，萧公子急着订婚，想跟她远走高飞，小白委托我向你道歉。”

“我成了她的幌子。”

“我是她的朋友。”

“晚了。”

“啥意思？”

“我非她不娶，给个意见。”

“找死。”

你一言我一语，你喝口茶我抽口烟，你看着书，我看着天，充满试探的味道。

“可惜。”潘胡子面露遗憾，心里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女子问：“平日读那方面的书？”

潘胡子说：“本人偏重文学艺术，有时候动动笔，写写散文游记诗歌。”

女子问：“诗歌很有意思，倾向李金发的象征派诗歌还是九叶诗派新诗戏剧化风格？”

潘胡子那懂这些，他摇晃着脖子，那边的舞会欢声笑语，远处的佣人默默清扫地面，廊沿下三个年轻人坐在台阶亲密的交谈。

“胡乱写的，发表过一首，以后再无佳作。”

女子说：“读来听听。，。

潘胡子微微低头，用急促低沉的声音背诵那首深刻的无名诗歌。

“白天的下午，我的爱，我的亲人，悠然回顾。云端的神仙我的国，召唤和平。

女子接道：“水边柳絮缠绵，奔跑的孩提时代，掠过小屋村舍瓦漆青砖。”

潘胡子说：“隐晦的江南。”

“同志。”

“小灰，欢迎归队。”潘胡子鬓角冒汗。

小灰盯住翻开的书页，仿佛阅读上面的字迹：“上海马场街150弄5号，复述一遍。”

潘胡子说：“上海马场街150弄5号。”

小灰说：“后夹墙，速派人取货。”

潘胡子说：“记下了。”

小灰说：“我暂时不归队。”

潘胡子说：“理由。”

小灰抬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现在的身份来之不易。”

潘胡子说：“找了你很长时间。”

小灰说：“我的活动在时间范围内不受限制，只是不能随便去想去的地方，相信我们有过交错。他们有一个庞大的行动计划，实施潜伏渗透，我可能是其中之一，到时候顺其自然。”

潘胡子说：“万一······”

小灰语气坚定：“没有万一，你去那边透透气。”

潘胡子已汗透重衫，平生第一次这么紧张，伸个懒腰点根烟慢慢走到正房门口。舞会正酣，一对对男男女女如穿花蝴蝶转圈，宽敞的房间显得狭小似乎要溢出来却次序井然。

“过来，帮忙。”小白的声音。

潘胡子快步赶到，桌上放着一篮樱桃，小白说：“干活，去洗洗。”

小灰提起篮子，小灰说：“我来吧，大男人干粗活不合适。”

小白说：“让他干活又不要他命，厨房太乱，去水井那边。”

小灰说：“让他跳舞去吧，你也去，都等你呢，竟然骗我，回头审你。”

潘胡子说：“我不会跳舞，免得让人扫兴。”

“我去啦，下次不敢啦。”小白欢快的跑远。

北墙下有口水井，潘胡子踏着步点赶上小灰，两人蹲井边冲洗樱桃。

潘胡子问：“以后怎么联系。”

小灰说：“难度很大，我的处境特殊，外松内紧，有人考察平日行为。我正学习破译，紧要关头避免节外生枝。潜伏计划分高级中级低级。”

潘胡子注意到小灰说话的时候嘴唇开合的幅度极小，语速轻快发音清晰，远处的人很难察觉。他好奇道：“我打算在酒屋等你，怎么确定是我呢？”

小灰说：“我们每五天外出集体活动一次，如果有正当理由当然可以单独请假，我一次没请，就是寻找一个机会。新光路是我们固定的娱乐场所，我和另一个女同事只能泡酒吧，小白把我当朋友无话不谈。她请我参加生日聚会讲了你的情况，我想可能是一个机会，你那么大胆，第一次见面就追求小白，小白犯花痴，我觉得你不简单。”

潘胡子说：“下次酒屋见面。”

小白说：“偶然一次还行，那是权宜之计，我被困在一片旷野，平坦的道路步步陷阱。哦，对了，你应该有地址。”

依照事先制定的计划，一切听从小灰安排。潘胡子报出地址：“你这种情况怎么写信？”

小灰说：“做地下时间不长吧。”

“一直打游击，转过来没几天。”潘胡子实话实说。

小灰甩甩手上的水珠在衣服上抹干：“把樱桃拿过去。”

潘胡子提起篮子侧过身，小灰将一张折叠成三角的纸塞进他的口袋：“我的上线被**出卖，下落不明，估计牺牲了。单线联系，没有横向关系，我接受长期潜伏的命令，如果组织不找我，我会潜伏下去。可惜无法深入敌人高层，控制的太严，他们预备把我培养成全能特工，天天上课。走你的，别搭话。”

走到桌前，潘胡子吩咐佣人拿几个盘子，两人坐回原来位置。

小白再次翻看书页：“陶元浩教授，数学家，住在东海饭店四零二号，找到他。我们商议过，他的侄子即将投奔来此地，我想办法护送他去大后方，越快越好。如果有困难，先去海外，这个不难，他倾向去我们的后方，总之尽管离开，陶元浩的背景资料不难查到。”

潘胡子双手抱头，身体半仰：“直接找过去？”

嗯，小灰说：“尽快离开这里。”

潘胡子有许多困惑的地方此刻无法求证，追问下去没意义，时间也不允许，重要的是小灰就在眼前。他端着一盘樱桃走进正房，跳舞的男女纷纷上前索取，昔日樱桃很常见，这个时期却极其匮乏非常珍贵。

小白招呼客人吃完樱桃再跳，大伙围坐一起兴奋不已，小白凑到小灰身边：“猜猜刚才的客人是谁？”

小灰问：“谁呀？”

小白说：“萧公子的母亲，问我为什么不邀请公子。”

小灰说：“怎么答复的。”

“我说配不上。”小白忍不住咯咯笑不停。“刚才跟他聊的怎样。”

小灰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公子哥，比萧公子差的远。”

小白说：“开始没那意思，现在有一点意思，英俊，年轻有为，可以慢慢培养。”

小灰说：“咋培养，隔空喊话。”

小白说：“走一步说一步，不反对倒插门。”

潘胡子说：“诸位，公务在身，先行告辞。”

小白瞬间耷拉下脸，潘胡子抱拳拱手径直朝外走，小灰说：“我去送送。”

小白跟出门外，小灰问：“啥意思？”

潘胡子满面春风看向小白：“祝我好运吧。”

小白阴转晴：“别多想，我喜欢交朋友，不包括你。”

潘胡子说：“我可不敢高攀，必须自己占上高峰，不然人家看不起。”

小灰说：“见面总要留个好印象，少不了甜言蜜语，直来直去讨不到老婆。”

小白拽住小灰：“别理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