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烧尸队

晚上临睡前，是劳工们一天之中，难得属于自己的一小段时间。

这个时候的日本监工和士兵往往会回到值班室烤火，不再来到工棚，而工棚则交由大队长和中队小队长进行管理。

工棚里自然没有照明设备，油和电都是珍贵的资源，劳工们会想办法弄点干木材烧火取暖。

烤火的地方在几个工棚中间的空地上，趁着大家伙烤火的时候，周政群会把各个中队的中队长聚拢到一块，商量一下近期的事情。

这种商议是秘密的，谈及的话题很多都是涉及到如何跟日本人斗争的问题。自然，这种谈话要做到保密性强，也不能被日本人发现。

每次烤火开会，姜远会让让豌豆带着小孩组的人在工棚外放哨，一旦发现有日本人靠近，就立刻发出信号。

这一次，大家伙再次聚拢到一块烤火。

姜远直截了当地说：“弟兄们，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有的人觉得没希望了，有的人冒出了其他想法。我跟周队长商量了，得给大家伙说说。下面，就让周队长说说他的发现跟计划！”

众人神情肃穆，火光映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弟兄们，咱们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周政群压低声音说。

众人脸上露出了欣慰之情。

接着，周政群把近来天的发现和总结，都跟他们说了。

大家伙听后觉得有道理，心里头的信心又增添了几分。

姜远趁热打铁说：“周队长说的对，小日本就要完蛋了，可他们完蛋之后，咱们该怎么办？小鬼子用我们这些人当奴隶，每天死那么劳工，这些都是见不得光。战争要是结束了，为了掩饰罪行他们肯定要把我们处理掉，所以，我们得在这个前面计划！”

李奎一握拳说：“娘的！早就该这样了，跟他们干！”

“对，跟他们干！”众人都压低声音，脸上难掩兴奋。

看着大家伙这股子兴奋劲，周政群压压手说：“都小点声。这件事，我们不能盲目干。鬼子有枪，有援兵，我们得有一个周全的计划。什么时候**？跑出去之后我们去哪？要是遇到围堵怎么办？这些，我们都得考虑好。”

众人纷纷点头认可，二蛋子咬牙切齿地说：“我早就等不及了，恨不得明天就干了那群小鬼子。”

姜远训斥他说：“二蛋子，你可不能冲动，这件事我们要步调一致，听从指挥。”

二蛋子虽然嘴上应承了，可心里头却有点不服气。

事后，周政群跟姜远说：“这个二蛋子本质不坏，也有股子冲劲，可做事太冲动，我们可要看住他，不能让他坏了整体计划。”

姜远点点头，便把豌豆喊过来，说是让他多注意点二蛋子。

豌豆说二蛋子没啥，现在恐怕要提防着铁算盘。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姜远，他回想起来，自打上个月月底铁算盘被调到烧尸队之后，就很少见到铁算盘了。

烧尸队是新成立的一个小队，主要原因是就一个点，非正常死亡的劳工越来越多了。

以往死亡人数都是按月算，统计每个月减少了多少人，再补充劳工。

后来发展到论周统计，再后来每天都有人倒下，就变成每天都统计。

统计只是记录个数字，处理尸体则是实实在在的力气活。

整个矿场每天都有几具尸体要处理，日本人自然不愿意干这个活，就让劳工找人自己挖坑去埋。

后来不知道谁提醒了河边正友，他担心尸骨以后被发现，就把所有的尸骨挖出来都烧成了灰。

本来说是烧成灰再掩埋，实际上掩埋与否也没有人清楚。

处理完那些已经埋葬后的尸体后，剩下死掉的劳工也都是按照这个流程处理。

因为每天都有劳工死亡，烧尸就成了一个长期性的工作，日本人要组建一个烧尸队。

这个活比在矿场轻松不少，难度就是要找木材。

铁算盘看到了其中的好处，便主动找到姜远，说自己愿意去烧尸队。

他还说：“我识字，还不会算数，这劳工死亡总数的累计核减都要我来干，干脆把我调到烧尸队得了。”

姜远岂能看不出来铁算盘的小心思，他不过是想贪图点轻松的活罢了。

他跟周政群一合计，觉得这个活铁算盘干还是很合适的，一来铁算盘能写会算，这在劳工队伍中并不算多；二来这个家伙喜欢偷奸耍滑，干活的时候总是拈轻怕重，他参与干活时常引起大家不满。

把他直接调到烧尸队，烧尸队人少，反倒不能偷奸耍滑。

两个人觉得这样分有道理，于是就让铁算盘去了烧尸队，让他当了烧尸队的小队长。

铁算盘虽然当了小队长，可姜远却从来不让他来参加晚上的“篝火会”，原因是这人爱贪小便宜，不值得信任。

铁算盘倒也无所谓，他去了烧尸队之后，日子过得比以前要滋润一些。除了活轻少之外，还能摸点尸体身上的衣服、馒头之类的东西。

死人衣服除了穿在身上御寒之外，铁算盘还会把那些破碎的衣服都集中到一起，剪成一个个小布片。

可别小看这方块形的小布片，在劳工营里面这是个用处极大的东西。

大一点的布条可以当作袜子包在脚上。来到劳工营后，日本人几乎没有发过衣服和鞋子，顶多每个人发一个日本人穿的遮帘。

冬天没有鞋袜，大家只能自己去割草打草鞋。

可草鞋御寒性差，大家伙就想办法在脚上裹着一点东西当袜子，自然，碎块的小布也就成了抢手货。

铁算盘烧尸体，烧之前就把他们身上的衣服扒下来，自己剪一剪成了各种裹脚布。

劳工们身上的衣服还有破烂不堪的，就剪成各种小碎片。

这个小碎片的布是干啥用的？就是上厕所擦屁股的。

小日本给劳工们吃橡子面、鱼骨头粉做成的食物，导致劳工们拉屎都是疙瘩，**周围长满了线头虫，就得用这样的布条子擦。

铁算盘到了烧尸队敛了不少东西，这段时间他经常给周政群跟姜远送布条、烂馒头之类的东西。

他说：“也带着我去烤烤火呗，你看我也是小队长，人家的队长都能参加烤火，我也想参加参加，跟紧队伍嘛。”

姜远对他说：“我们也想让你参加，可讨论的事儿你们烧尸队参与不上，再说了，你们天天烤火，还欠这晚上一会？”

铁算盘就不说了。

姜远并非不想让铁算盘参加，只是还想再观察观察。

铁算盘跟日本人走得很近，寻常的时候会去巴结几个监工，他担心要是把控不好，被他举报给日本人，那就耽误了大事。

自然，越是在这个时候，姜远越是谨慎。

这天听了豌豆这么一说，姜远心里不由得犯起嘀咕，难不成这个家伙还真要投敌当汉奸？

姜远决定，自己跟着铁算盘，观察一下他这几天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