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逃跑的人

活着回家

饥饿和寒冷笼罩在每一个劳工的头上，挥之不去。

谁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活着回家，对于矿场的劳工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周政群和姜远站在火堆前，思考着接下来的举动。

姜远是个急性子，他看着这烂糟糟的天气，说：“我看不如早点起事，不然的话，我怕很多人熬不过这个冬天。”

周政群目光如炬，摇着头说：“不行，得等到开春之后。”

“为什么？再等下去，咱们这伙人我怕都活不到那个时候。”姜远心里头焦急。

周政群却说：“冬天封海，咱们找不到回去的船；山上光秃秃的，也没有吃的，咱们就算跑出去还都是活不下去。”

姜远知道周政群说的有道理，可却又很难接受眼下这种困境，只得唉声叹气。

周政群宽慰他说：“越是在困难的时候，我们越是要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熬过这个冬天，熬过这个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才能看见胜利的曙光。”

周政群拍着姜远的肩膀，用力地掐了掐。

随后，他又笑着说：“你看，你都瘦了，这肩膀上一掐都是骨头。”

姜远笑了：“你也好不到哪去，你看你的腮帮子就剩下一层皮了。”

两人说着说着就都笑了。

笑了过后，周政群就严肃起来，他张开手伸在火旁，说：“说点正经的，眼下吃的跟棉衣是个难题，这个难题不解决，大家伙真挨不过这个冬天。”

姜远知道，周政群这么说，肯定有自己的解决思路了，便问他：“老周，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计划的？”

周政群开门见山地说：“还是得去找河边正友这个大工头。”

一听这话，姜远连忙打住说：“行不通，河边那个家伙肯定不会同意给我们增加食物。这也不是没试过，以前找过他很多次，他对我们的生命毫不在乎，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个独眼龙。”

周政群却说：“他不在乎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得允许我们自己找食物，还要允许我们自己缝制衣服。”

他列举了很多例子，譬如说把装废料的旧麻袋允许给劳工使用，允许大家去挖山里的野菜等等。

听到周政群这样说，姜远便说：“我再去试试，不管有用没用，多找他几次说说不是啥难事。”

“我明天和你一块去。”周政群说。

两人约定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大工头河边正友提要求。事先，晚上烤火会的时候，周政群和姜远又跟各个中队长都通了气，告诫大家要跟骨干队员说一说这个事情，到时候需要大家团结的时候，要保持一致的步伐。

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姜远才裹着稻草睡下。

夜里起风了，工棚里四处漏风，寒风跟小老鼠一样四处乱窜，姜远睡得并不踏实。

因为太冷了，大家伙只好人挨着人睡。

姜远的左边是李奎，右边是豌豆，三个人睡下的时候都挤一团，互相盖着稻草取暖。

工棚里鼾声四起，不过没有人在意，跟其他的比起来，这简直不算什么。

姜远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带着兄弟们终于从劳工营逃了出去，一路向西边跑，越跑人越少，越跑越觉得累，直到漂在大海上。

他正拼命想要游出去的时候，忽然，一阵刺耳的哨音把他从梦中拽了起来。

姜远猛然惊醒，工棚里的其他人也都醒了。这时候，刺耳的警报声夹着一阵狼狗叫声传来，还伴有几声日本人的喊叫声，接着便是爆豆般的枪声。

“怎么啦？”所有人脑子里都是一圈疑问。

工棚里顿时聒噪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猜测着。有人说是美国人打过来了，有人说是碰到轰炸了，还有人说是有人闯出去了。

大家伙说着说着，一伙子日本兵荷枪实弹冲进了各个工棚，勒令所有劳工起身到外面点名。

外面的日本兵荷枪实弹，几个监工拎着马灯开始挨个点数。

查实了人数之后，姜远这边汇总再报给日本监工。

这时候，他才猛然一惊，少了两个人。

细查之后才发现，少的是二蛋子和福根。

他们俩跑了？姜远跟周政群对视一眼，二人心里有了计较。

两人走到了监工毛利身边，悄声询问了下，毛利嗯了一声，算是间接告诉了两人。

不多久，河边正友趿拉着一双拖鞋急匆匆赶来。

他不等听完汇报，就走到一个负责守卫的日本兵旁边，拼命地扇他的嘴巴子。

那个被扇巴掌的日本军曹一直低头“哈衣哈衣”，直到那个军曹嘴角流血，还未停止。

外面追击的日本兵回来了，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劳工。天太黑，又离得远，姜远他们没看清楚是谁。

日本人拖着那个浑身是血的劳工走到众人跟前，把他绑在了一根柱子上，这时候，大家伙才看清楚，这个血人原来是福根。

福根的身上中枪了，伤口朝外汩汩冒着血，把身上仅有的那件旧衣服染成了红色。

他脸上和身上都是血跟汗，寒风一吹，就结成了冰。

河边正友看了一眼，摆动了下手指头，几个日本兵上前把他吊了起来。

接着，他们扒掉了福根身上的衣服，这时候大家才看清楚，福根身上中了三枪，血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喊叫，若不是鼻孔里还在出着气，恐怕大家都会觉得他已经死了。

啪！一鞭子抽到了

河边正友愤愤地说：“今天！我很生气，因为你们中间的有两个人企图逃走。他们趁着守备休息的间隙，其中一个人被当场打死了，这个被我们抓了回来。”

说完，他扫视众人。

接着，河边正友手一指，愤怒说道：“把他吊在这里冻死，这就是逃跑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