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挑队员

有陈副大队长带着，几人隐蔽地伏在那里不动，盯着来往的日军巡逻小组，终于发现其行动规律：离开他们的营地有个一里多地，每隔20分钟走一趟；巡逻队没有重火器，却是端枪处在随时击发状，警觉性甚高。

这么小的兵力活动，让我动了心思，“是不是该对日军巡逻兵搞个袭击？”

便对陈副大队长提出：“我们就打日军的巡逻小组！”“如果袭击他们一下，我们也能很快撤走，而敌人追来需时间。”

陈二虎认可我的看法，“挑几个优秀射手打敌一个伏击，打成个小小的战斗是有把握的。嗯，不能让日军舒服了。”

为求下定决心，他问了句：“大队能挑出六七个射击好手么？”按他的设想打离敌营地如此近的伏击战，射击好手是关键。

我想了想，对他说：“没问题，大队一直重视射击训练，有几个老兵本来射击技能就高，经过科学训练现在就更有把握了。”

“不错，不错，你这样说，倒让我了解了大队的作战能力。”

打日军巡逻小组的决心由此定下。

“郭兴，你看？”王保悄悄对我说。

我顺着他的手指向不远处望去，透过密密的玉米杆间缝隙，发现高粱地里有个上穿农民外衣下穿军装裤的壮汉，死死盯着巡逻的鬼子。

陈二虎轻轻过去，那人很警觉地看了眼，有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

我顺着他的身子看过去，衣下露出个枪把，是驳壳枪的枪把，不禁轻叫了声：“小心！”

陈副大队长倒很沉着，没有露出任何敌意或是戒备之心，走到他身边，问道：“兄弟，有想法？”

“什么想法？”他反问过来。

“俺们是冲那队巡逻鬼子来的，难道你不是？”

那人仍不正面回答，再次反问道：“你们是？”

“抗日的军人，难道你不是？”

“那我跟你们干！”他的反应蛮出乎意料，是立刻做出决定。

老陈蹲下，“说说你的计划？”

那人到是直言不讳，“我看过，从此地埋伏肯定能有把握地打到敌人，但我只一人，消灭一两个没问题，但要摆脱敌人的追击较难，结果难料。”

“好汉，你勇敢！加上俺们，你的设想一定能实现。”老陈夸奖了一句，并对他表示我们也上。

那人高兴地咧开了嘴，喃喃道：“俺有弟兄了，兄弟你们看我打鬼子吧！”

我问：“你的弟兄呢？”

“都是战死的弟兄，俺班俺排的弟兄，死不瞑目啊！”

国军在这一线与日军交手，打得比较惨烈。这位是91师的少尉排长许文，排里死了十几个士兵，伤了六七个，基本打没，所以他没再跟部队撤走，带了一支驳壳枪和一支步枪留在这边要打鬼子冷枪，为弟兄报仇。

许文，25岁的年纪，是从士兵提拔起的基层军官，应该是受士兵拥戴的兵头将尾，部下都打得勇敢，不要命地与日军干，所以伤亡很大。他说：“反观那些军校出来的排长，士兵不听命，长官被日军攻来吓得要死，一个连没打多久，见俺们这个排拼光了，剩下的人在连长带领下奔溃了。”

这样的长官和同僚让他弃之入敝履，坚决不同他们为伍，最后他长叹一声，“俺的兵死了算啥？”

“兄弟，你的兵牺牲不是你的过，是他们为咱民族的活才牺牲的。现在你还活着，就得为他们打下去，只是你的责任更重了。来吧，兄弟，让咱们打个漂亮的！”

“兄弟，咱们打个漂亮的！”他兴奋地重复说。

我们五人顺着田埂往回走，查看撤回的路线和掩护兵力摆放的位置，为即将到来的战斗精心琢磨；许文的很多建议让我重视……

回到大队，已经很晚了，我们却立刻召集了干部会，把侦察的情况和大队二位指挥员的想法一说，干部们没有不同意的，而且很振奋，恨不得次日一早就把队伍拉上去；纷纷请战，都要求让自己的中队上。

“大队长，副大队长，反正打巡逻队伏击的得有我一个。”许文抢先要名额。

早在地头上我就对他说过“咱们打个漂亮的”，应该就算上他了。听他如此说我怎能不答应呢？

“好，老许你是伏击小组的组长。”我还给他许个“官”做。

听了我说的话，许文咧嘴一笑，“大队长，请你看我们的，包你满意。”他感到自己受到重视，当即表了态。

“老许和我们一起侦察的，一起搞出的作战计划，具体的他了解，所以大队长给他安排了带伏击组的任务。”陈副大队长为我的决定对干部们解释。

他又说：“在敌前兵力难以展开过大，要打得快准，干净彻底地消灭日军巡逻队，就得挑选精兵上，所以由大队在全体干部战士中挑出优秀射手，是那些远射技术好的，能够在远处一枪毙命的射手。”

这个标准让大多数干部倒吸了一口凉气，“远射技术好的，能够在远处一枪毙命”，这个标准可不简单，绝大多数干部战士的射击技术达不到啊！

“你们先推荐，然后大队在候选队员中确定。”我说明挑选的步骤。

王保立刻说：“付明中可以算一个。”

我白了他一眼，“用你说。”老付留在直属中队，没有让他下去当班长，就是看上了他的远射能力，我心里有数的。

汤师兄开口道：“一中队的仲辰耀不错，可以考虑。”

仲辰耀我知道，他是从北平逃回的29军各部老兵中挑选出留下的，射击上有一套，被安排在大队的主力一中队。想必汤中队长认可他的射击能力，所以我只有相信师兄的推荐。

指导员汪知梓也提出：“三中队的林深韬也行。”

林深韬射击技术是不错，但远射上并不突出，我还得摸摸他的情况。

新任的中队长李铁书说：“俄推荐邢安民和马永明，俄检查过，他们二人远射技术不错。”

李铁书是上级安排的一大队刚从国军中撤出的一名连级军官，受过正规军事训练，有作战经验，本人的军事技能也不错。担任中队长后，虽不是鲁省同乡，作为老行伍很快就与在高碑店入伍的那些山东老兵打成一片，对他们熟悉后才对大队领导做了推荐。

经过两轮筛选，最后确定了伏击队的射手，我把张思良安排为“监军”，那些队员都是国军老兵，没个自己人看守着，我不放心。

我把张思良和在大队挑出的六个射击好手许文、付明中、林深韬、仲辰耀、邢安民、马永明叫到一起，对他们说：“大白天的袭击日军取胜不容易，所以你们七人必须绝对做到精诚合作，不打则已，开火就得命中。”那时咱只会国军长官说的话“精诚合作”，而这是国军中的鬼话！

老张笑了笑，带头呼应我，“怎么样？众位兄弟，虽然是乌合之众，但都算是精兵，我是有把握首枪命中的。你们表个态。”

张思良有骨子军官的劲，话一出口，那几个老行伍不由一愣，心说：“你不是学兵队长麽，咋那么有自信能首枪命中？不是胡吹大气？”

老张看几人不信任自己，主动介绍说：“我当兵的时日不短了，中学毕业在东北军中当兵，那时训练很严，这个中远距射击是我主攻的技能，是从日本受训回来的军官重点培养的。他不仅在射击上有一套，在教练上也很厉害，教出好几个出色的射手。”

这个经历有些唬人，当时国军中对日军培养出的教官有种盲目的信任，觉得比国产教官厉害，方法科学。什么是“方法科学”土包子也不甚了了。那时蒋系嫡系国军接受德国训练的“科学方法”还没传到北方，迷信的还是日本鬼子的那套。

许文开口说了，“咱听张队长的，首枪命中把握很大。”

我插句话，“许排长，不是你听张队长的，是他跟着你们打。”我得把指挥关系弄明确，在我心中老张是那个“监军”。

“啊～大队长，你是放个保险？”付明中似是恍然大悟。

“对，白天袭敌是大胆的行动，要取胜必须安排周密，还是那句话，不打则已，打则一轮射击结束战斗。”我斩钉截铁的强调。

“大队长，看俺们的吧，保你满意。”许文代表七位优秀射手对我保证，还是“满意”俩字。

天未明，出动兵员穿便衣，带上枪支悄悄钻进了那片苞谷地，隐蔽好。我自然是走到日军巡逻的路线上检查了一番。

我还安排了后手，由王保带侦察队和机枪班共九人就近提供掩护；由汤万祥、郑未然带一中队接应，陈二虎副大队长带其余人员向后撤退10里地。

检查完毕，我还远远望了一眼严良、谭亚雄、刘光信、洪龙、隋海安、朱凯六人的隐蔽地，是在射手后侧面的一块浓密的苞谷地里待机。

埋伏的七人尽量保持心态稳定，不受任务和外界的气氛干扰。他们都是老兵应该问题不大，可这样作战对于他们也是第一次，不会没点情绪上的波动。

出发时张思良说过：“就当日本兵攻到我们阵地前的射击呗！”

远射高手付明中介绍了自己射击的经验，“先确定射击距离，选择标尺，再选择瞄准部位，果断开枪。”

邢安民听后，有些紧张地说：“你这套实在是考较人！”

他们打约200米之内距离的目标在射击技术上是有把握的，也都打中过，但这次是需要一击齐中，难度提高数倍，是大家所担心的。

所以许文在伏击阵地上主动让张思良接替自己指挥，“张队长，俺初来乍到，大队的仗是头次打，指挥起来没把握，看你说的俺觉你把握大。”

既然许组长主动交权，张思良也没推辞，当即说：“好，大家听我的！”其实老张指挥射击的特点，是时机把握好，命令发布清晰，他有一股让士兵镇定专注的力量。

好容易等到太阳升起，等了好久都不见鬼子出来，让我怀疑起来了，实际是我心情焦虑的问题。趴在庄稼地上的我汗滴下来，“难道敌人改变了行动模式，或是察觉到我们的企图？”心里嘀咕道：“哪还能打么？”然后又透过玉米杆的缝隙向外张望，如果有异常得赶紧组织伏击兵力撤离。

种种念头滚过脑海，那种内心的焦灼难以描述。

在困惑中，敌人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