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撤退

一发子弹准确地打中机枪手高锡城，他扑倒在机枪上，机枪声戛然而止。身边的战士查看了下，摆摆手，那意思是“老高阵亡”！无奈，只得搬开烈士的遗体，弄得副射手好难过。冲锋的日军逼近阵地，陈副大队长吼道：“机枪火力不能停！”常振峰忍痛替换上继续将机枪打响。

看到日军的反冲锋，听到掩护兵力的机枪射击突然停止，汤万祥镇定地指挥黄定强、荣国成的两挺机枪实施不间断扫射，“压制敌人的火力与冲锋，不能让日军冲上大队长的阻击阵地！”

来支援的兵力，机枪怒射，步枪集火精射，日军冲锋队形相继倒下六七个，其余士兵又迅速卧倒，终是没能冲上我们的阻击阵地，以后也再没机会。

战场突然转向主动，陈二虎抓住机会，命令自己阵地上的战士“快打，消灭残敌！”他的步枪打响就干掉了一个鬼子，随着正面和后面射来的子弹，那些卧倒的日本兵又被打中三四个。

日军一个小队兵力被消耗掉六分之五，显然战力不足，剩下的再不逃命，只有覆灭的结果。

残敌要跑，二大队的副中队长肖岩果断带章白海、刘思源、孙国璋等老战士及时站起身，发起冲锋，端枪冲向敌人。几个鬼子见跑不掉了，便孤注一掷，返身挺着刺刀迎向他们。可肖岩根本没想与敌人拼刺刀，他招呼着手下战士，“不拼刺刀，近了就开枪！”战士们端了枪在鬼子兵身前三四米开火，躲不开的小鬼子，只有被打死的结果。

然而，孙国璋冲到前面，与日本兵拼起刺刀，冲劲大了，自己闪不开，被鬼子刺中，倒在了血泊中……

最后几个日本兵倒下后，战斗就这样结束，转折来得好快！

伏击队和掩护队的指战员欢呼着，跑到马路上打扫战场。

远处待机的王保四人准备截击鬼子逃兵的，见被肖岩带人干掉，马上跑来加入捞洋落的行列，他们知道被自己打死的日本兵躺在哪里，就把四个尸体上的东西收下，已足够自己所用。

杜炜、李泽、尚丞、荣洋、陈明义五人仿效上次违令的行动，再次私自参加战斗，这时刚刚赶到战场，看见了人人都在捞“洋落”，五人大喜，然后叫着：“给我们留点！”冲向战场外围的日军尸体，一人守着一具尸体扒下装具为自己所用，抄起三八枪把自己武装起来，戴上钢盔好威风！

之前，学兵队的杜炜感到上了战场没放一枪就撤，心想这不行，鼓动了李泽、尚丞、荣洋、陈明义，尤其是李泽有了上次违令出击的体验，那种战意无法克制，鼓捣荣洋、陈明义再次大胆上回战场，他说：“你们来支队有不短时间，每逢打仗都没上过，可不战斗啥时能够成为一个战士呢？”

小伙子说的没错，四个半大小子都是能闹的，所以几人豁出去一回，违犯了纪律，没有跟随主力撤离，被杜炜悄悄带来战场，他贼小子胆肥！

可让他们逮着了，虽然没有参战，却捞了全套的日军武器装具，包括钢盔、军毯、雨衣、军鞋、绑腿、背囊，乐得像过年，也不嫌负重大。

打扫战场如同刮过一阵风，掩护队、伏击队便在陈副大队长的号令下，各中队各班带上伤号和战利品，迅速退出战斗，向南疾撤。

就在陈副大队长带的兵力刚撤离，背影还能看见，又有一个小队的日军赶来了。敌人看见在路上已死的40具日军尸体和20来个微弱喘气的重伤兵，无可奈何后气得发狂，只得倾力追赶，日军小队长发布命令：“追上去，统统把他们杀死。”

关键是他们追不上去！

有当地的陈铁锁作向导带领，撤离的队伍七拐八绕，很快成功摆脱追击的日军，天黑后与大队主力会合。

我带的那队人和大车，在日军向西王庄赶来时，径直往南走，把拉车的马赶得是牲口能走的最快速度。可我依然嫌慢，让班长汪锦同带战士邓六才、聂永成、金国章和赶车的车夫在前走，我带9班剩余的战士和侦察队、学兵队的队员共15人走在后面，分成两个作战小组，交替掩护。

当时我怕的是追兵！

怕追兵，真就有追兵追过来。

日军渐渐集中了兵力，派多股的兵力从不同的道路向南搜索、追击。

敌军指挥官至少是中队长吧，命令扩大搜索区域，增派搜索小队往西南方向发展。按理说这个方向离日军主力更近，一有战事被敌军大队盯上后很难逃脱。

我们当时正走在这个方向，偏离约定的大队集合点，是因为那边易被日军发现，却可能被敌人忽视，所以偏西南撤走也是没法子的事，没别的路，不走那边往哪躲？硬着头皮从该方向撤啊！

当追兵追过来时，我远远望见，派出了通信员通知汪班长小心，把大车赶得慢点，重机枪和其它枪械盖住，别让追敌看出是武装人员或是被劫走的那辆大车，就留两个人在车上。然后，我带掩护人员分散潜入了庄稼地，企图再打个伏击，或是把日军诈走。

此时已是下午5点半了，夕阳西下，正是一天最美的时候，大大圆圆的太阳，红红的，慢慢往地平线上落。

天似乎不再那么热了，伏在高粱地里感觉不大那么闷热，隐蔽也好，开仗也好，在这里都是不那么难受的了。

我看向附近的战士，好像他们目中流露出的是渴望一战的眼神。他们上到战场，看到大队善战的弟兄是怎样战斗的，是如何痛快地消灭敌人，都是同队的，哪有怕敌的道理？拿到人家缴获的武器己用，可是他们更希望是使用自己缴获的步枪、机枪！

但我给他们的眼神是让他们沉住气不要暴露自己，别把隐蔽搞砸了；我更是担心两个土匪出身的战士，怕他们坚持不住，身体动了，暴露出此地有埋伏；更怕他们憋不住，任意行动，胡打乱干，消灭不了追敌，还把小小的兵力陷在此地，虽然追兵和我们的人数相差无几，我数清楚了是16人，应该是日军一个分队的兵力。

等了好久，都不见日军进入我们的包围圈，此时我的汗流了下来，生怕日军发现了有埋伏。我把全部的感觉集中起来，去感知是否有人过来，感觉不到。于是，我大着胆子往来路方向看去，看见的是那伙日军离去的背影。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但仍稳在那里，不时地探出头，看追敌是否远远走掉。附近的战士发现了我的动作，在没有后继反应时，也探出了头，发现没有日军的身影。此时他们也放下心，身体放松，知道不用打仗了，就等我的最后决定。

当我招呼战士出来集合时，大车已经走得看不见了。于是大家跑步去追大车，跑了好一会儿方才追上。

汪班长对我说：“我都想让小朱回去，但忍住了，没敢打扰你的布置。”

“是啊，万一小朱暴露了的话，可咋办？”我回答。

跟了大车又往东走了段路，才绕回与大队约定集合村庄的路上，半夜时分才与陈副大队长会合，他见到那挺重机枪，高兴地说：“这回大队就有个重机枪班了。”

“没错，这次战斗成果不小，可惜牺牲的多了些，”我不忍地补充说。

这次战斗牺牲了滕伯杰、高锡城、武大至、孙智利、李民兴、孙国璋、邵银秋、樊增祥、王绍兴、许建林等20个战士，其中几个是建队时的老兵……

回到寨里后，我向田司令和刘政委等首长们做了出动后一大队工作和作战情况的汇报，首长对一大队积极求战、连打胜仗、积小胜为大胜的战果非常满意，并给予一大队敢打必胜的战绩高度表彰。

河北军委指出：这是党领导的冀中抗日武装敢于反抗日军入侵并且取得胜利的明证，极大地增进了冀中党组织依靠自己的武装坚持抗战的信心，极大地增强了冀中广大老百姓敢于同日本侵略者斗争的勇气。

我想这不应仅是河北党组织的结论，更应是在远方的延安予我部的表扬与激励。上级指示传达到一支队，支队上下一片欢腾。

连二大队的王志平、王前都找来，“郭兴，给我们讲讲你们是怎样打的，这种连环战可是硬仗。”

确实，对我们这支新编的部队来说，伏击、阻击都是硬仗，要说技战术经验也有，但根本的是参战人员必须有战斗力，必须不怕死！

我对二人说：“部队扩大，不能平均扩编，作为指挥员你们得手上有支能打仗的兵力，是我最深刻的经验。”

王志平想了想，“你说的对！”王前却说：“那其它单位的战斗力怎么生成？”

……

一战区对游击军自主的作战行动有意见，勒令一支队离开保定府。孟军委与冀中区党的领导干部专就游击军第一支队的情况进行了研究，以为为维护来之不易的统一战线，一支队应该服从撤离，但向一支队保证一定花大力气支持我部的扩大与迅速成长。

大队编了一个机枪队，由荣国成任队长、钱逸飞任指导员，上级果真安排一个前北洋军军官彭占海任教员；机枪手训练归该队管辖，这是支队迫切需要的技术兵。

彭占海是个正直的旧军人，蒋介石当政后他便离开了旧军队，现在已经30多岁，在党组织的动员下，在抗战之初加入到我们这支年轻的队伍。他到支队后看到一帮年轻的干部在领导和指挥着年龄大的人，还敢于主动打日军，由衷地对我说：“来到支队，我都年轻了。虽然我三十大几岁，跟着你们在战场上拼杀是老了些，但把重机枪打好，训练一个会打重机枪的队伍还是行的。”

我诚恳地对他说：“彭同志，支队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不仅需要你带好一个重机枪排，也需要你在指挥作战上给我们年轻人多些提点。”

“哈，你这样说，我就更该努力了，不能比你们多吃十几年干饭，到游击军打侵略中国的日军反而无用，大队长你说是不是？”

我喜欢这个“老”同志，虽然在支队他是个年龄大的同志，却很自觉，带头做事，以身作则，尽心练兵，重机枪排到沧州时就能参加战斗了。

我们这支新成立的武装，敢于同日军作战，而且打胜了，赢得了广大百姓的赞誉和支持。那些日子，每每有老人、孩子跑来看我们缴获的日军武器，年轻人听了战士们讲述的打鬼子的战斗事迹后都流露出羡慕的目光，愿意参加抗日游击军的人也更多了，特别是主动要求到一大队当兵。

可是，一大队没有时间接受他们了，已经受命出发，向东，向冀中区腹底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