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你去死吧

帐篷外的常惠在偷听，暗暗为苏武捏了一把汗。苏武与卫律的对话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听见，只要回去向皇帝打小报告，苏武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虽说苏武没有一句贬低朝廷的话，可卫律一口一个刘彻，这便是大不敬。卫律可以说也可以骂，但苏武却不行，不仅是不能说，连听也不行。如果遇到了有人对皇帝不敬怎么办？那就得管，因为你是朝廷官员。如果遇到的骂皇帝的是一般百姓，早就被关进大牢，打入死囚。如果他是敌方人员，即使被杀头也得为皇上撑脸，为皇帝争辩，才能表现出你的忠君爱国之心，否则，听之任之便是对皇帝的不忠。这是其一。其二，如果苏武骂了卫律，那问题又来了，卫律会不会生气。如果在一怒之下杀了苏武怎么办？这便是常惠在外忐忑不安的原因。

帐篷内，卫律见苏武没有反驳，满以为击中苏武要害说到了点子上，于是继续说：“我投靠匈奴，单于大王见我是人才，对我恩重如山，不仅封我为丁零王，还赠我数万之众，漫山遍野牛羊无数。现在卫某在匈奴富甲一方，拥兵过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荣华富贵，你在汉朝可曾有过？”

“不曾有过。”

卫律见苏武终于对答，继续说：“没关系，只要你降了大王，我卫律今日之地位，你苏武明天全都会有，且有可能胜过卫某。”叹了口气，“人生如白驹过隙，比如朝露，短得很。你我为人，也不过沧海一粟，一粒沙尘微乎其微，能做多少事。一日葬于荒野，有谁能记得你。还是不要任性，错过了富贵空度一生。”

苏武忽然起身，指着卫律骂道：“卫律，你既然做了汉臣，就不该投降匈奴，背主求荣，背叛亲友，做**留下千古骂名。既然投了匈奴，就不该首鼠两端，说什么不忠不孝的话，还拿你做我的榜样。匈奴单于既然信你，让你有了生杀予夺大权，你就应该为两国着想促进和平，而不是挑起战争屠杀生灵。你今日不以公平心对待汉使，挑衅单于谋害汉使团，就是想要汉匈开战。一旦战争开起，你便犯下滔天之罪。你应该知道，南越杀我汉使九郡被屠。大宛国杀我汉使，其国王头悬于城门之上。**杀我汉使，国家瞬间被灭。唯独匈奴还没有受到惩罚，是我汉皇还给你们留着情面。如果你们今天敢谋害我汉使团，匈奴之祸便从今天开始，汉皇必当惩罚你们。”

卫律愤然起身道：“好你苏武，不知好歹。我再跟你说一遍。今天你如果投降我们便是兄弟，如果不听我的话，明天反悔就迟了，我卫律不可能再见你，更不会去向大王求情。”顿了顿，再次追问，“苏武，你降与不降。”

苏武哈哈一笑：“苏武话以至此，还有反复乎！”

卫律一气之下，朝外面喊：“来人。”

随即进来一队匈奴兵。

“把苏武，连同他的使团，一个不剩地全部打入囚牢。”卫律气急败坏，站在地上，瞪眼看着匈奴兵把苏武带走。

一轮红日再一次将要落下草原之时，空旷的野地上摆上了两只木笼和一道大围栏。木笼里装的一个是苏武，一个是常惠。其他人全都被关进木头扎成的栅栏之内。栅栏外有近百名匈奴武装士兵看押着。

卫律远远地站着，身旁留有几名亲兵守卫。在他的正前方立有一支木柱，柱子上挂着张胜脑袋。

一名匈奴兵大着嗓门朝着苏武等人喊：“大王有令，汉使团设计谋害王太后及近臣，犯有大不赦之罪。但大王仁慈，对你们有不杀之恩。大王说了，凡是今日投降大王者，一律郝免死罪，而且还要封你们官职。在汉时是什么官职，到了匈奴还封什么官。听清没有？如果有谁投降，现在就可以举手，站到最前面。”

匈奴兵话音落下，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说话。而且，那些抓着栏杆的人纷纷松手退到后面。立时间，栏杆旁空出一大片空地，没有一人走出队伍站到前面来。

看到这，苏武哈哈大笑，大声嘲笑卫律。

“卫律二臣，我央央中华儿女，岂可降你番帮小国。汝类者，不复在也。回去告诉且鞮候单于，要杀要刮随他便，看我使团有一人降乎？”

卫律不再理会苏武，对手下人说：“三天之内不给他们饭食，我到要看看，汉使的骨头有多硬。”

卫律恼怒地离开汉使团营地。他本想要善待苏武，收降后即可在匈奴单于面前立上一功，还能为自己找到一个帮手，没想到苏武宁可自杀也不投降匈奴。这也罢了，而且还直呼卫律为二臣，当着下属的面骂个不停，他真想当场把苏武杀了。

但他不敢。因为且鞮候有话，要让苏武活着，招降是第一要务。卫律没能如愿，而且还惹了一肚子气。除了不给他饭吃，不给他水喝，吊起来鞭打，再也没有其他方法可用。对付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他没有更好主意可想。

卫律一路向王庭走着，脑子一路飞转，他要在到达王庭前想出解决苏武的好办法。卫律已然明白，苏武是满心满眼都看不上自己。既然不是我的人，我留你何用，弄不好将来还会成为我的对头。想到这，卫律激出一身冷汗。他不想树敌，但也不想眼睁睁瞅着多一个强敌。如果苏武降了，凭着他的能力用不了多久就会在且鞮候面前发红，那时我算老几！

卫律投降匈奴后一直走的是亲单于路线，眼中只有单于没有其他人，因此得罪了几大势力，就连那些非常强大的王爷都想弄死他。但单于喜欢卫律，还封他为丁零王，别人看不惯也没辙，只能是干瞪眼。卫律心里明白，如果哪一天单于不再信任他，虽时都可能掉脑袋。这也是卫律极力拉拢苏武，想要增加自己势力的目的。

既然苏武不愿入伙，更成不了自己人，卫律的想法也随之改变，由原来的劝降，变成了促成其早点死。他在心中恨道，“好你苏武，我劝你不降，我也不会给别人机会，你去死吧！”卫律越想越觉得苏武危险，担心夜长梦多，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就回去找个理由把苏武处置掉，然后再编瞎话糊弄单于。瞎话好编，你苏武不是两次自杀吗，再多一次又何妨。想到这，卫律脸上发出一声冷笑，转身便要往回走。

正在这时，帐外走来左伊秩訾王。他看见卫律后喊道。“丁零王，到了王帐怎么不进去？”

卫律转头看见是左伊秩訾王，换成笑脸，含糊着说，“想起一件事，准备回去处理一下。”

“算了，我找大王有件事要商量，正好你也来了，我们一起吧！”

说卫律在且鞮候跟前是红人，那是赞他，但与左伊秩訾王比起来，他却稍逊一筹。左伊秩訾王不仅红，而且是几代单于的近亲，又是匈奴国的重要辅臣，不仅资历深辈份高，而且还有多项功名，随便拿出哪一件都是卫律望尘末及。因此，对这样的王爷卫律只能是尊重，一点不敢得罪。于是笑着说：“好，那就听左伊王的。”

随后，两人并排进入王庭。

王庭内，单于与另外几个都尉在说话，王位上还坐着额尔沁。卫律一进来，先向单于和王后敬礼问候，而左伊秩訾王则不用。单于看见他，不等他说话，且鞮单于主动相邀让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