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左伊秩訾王

“来来，左伊王，坐到前面来。”

左伊秩訾王走向空着的一张座位坐下，卫律还在原地站着。

这便是做人的差别。卫律心知自己受到冷落，但也没气生，一动不敢动。主人没发话，他便不能入座。毕竟他与人家的身份不同。卫律吃几碗干饭自己不清楚吗！他当然清楚。他是外来户，而且还是降过来的叛臣，除了单于重视他外，那些坐地户匈奴贵族根本不买他的帐。

左伊秩訾王坐下后，且鞮单于把目光转向还在站着的卫律，没有让座，而是发问道：“那个苏武怎么样了，是否愿意降本王？”

卫律单腿跪地说：“苏武可恶，藐视大单于，还骂臣为二臣，并无半点归降之意。”

“哈哈，有意思。”且鞮候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真没想到，世上还有不想活命一心想要死的人。”

卫律低着头继续说：“苏武无礼，小看我匈奴，反抗之意非常明了。对一个不愿屈服的人，绝不能留。万一开了顶撞大王之先河，还会有人效仿，则对匈奴不利，有损大王威名。”

听到这，且鞮有些不悦，转向其他人问：“敢骂我匈奴，他胆子也太大子。你们说，这人要不要杀掉。”

“杀杀杀！”

除了左伊秩訾王和额尔沁没开口外，屋内其他人异口同声表示杀掉苏武。

左伊秩訾王摇了摇头，没说话。

且鞮候装作没看见，侧头转向额尔沁：“王妃，意下如何？他可是想绑架母后的人，你有发言权。”

额尔沁想了想，说：“听说，要绑王太后的是张胜，苏武并不知情。我还听说，苏武是有名的孝子，不投降说明他是在为汉国尽忠，算起来，他也应该是忠臣。这样的人杀了怪可惜的。”

卫律接过来说：“苏武是忠臣不假，可他忠的不是我们匈奴，是大汉。越是这样的人，越不能留，多了对我不利。苏武是我们的敌人。”

“可眼下不是，他是出使匈奴的的使者。匈奴自立国以来，从没有杀使的习惯，除非是大不敬，犯下大不赦之罪。”左伊秩訾王发话道。

“他苏武要杀单于近臣，还要谋害王太后，这还不是不赦之罪？”

“冤有头，债有主。犯法的是张胜、缑王还有虞常，这三人不都被你杀了吗！”

“可是，副有罪，主同坐，这是规矩。苏武是正使，张胜犯法理应一并加以惩处。”

“此话不假。但苏武说的也没错。他与张胜非亲非故，只是同事关系，不属于此范围。严惩必然，但不至于砍头，更何况，我们还需要苏武这样的人才。”

左伊秩訾王与卫律两人一问一答，相互辩论。

且鞮候单于制止住两人继续争论，然后问左伊秩訾王：“以左伊王的意思，对苏武该做何处置？”

左伊秩訾王说：“依臣的意思。汉使谋害单于近臣，还想绑架王太后，两者罪不可恕，当死。“

听到这，卫律来了兴致，打起精神等着左伊秩訾王的下文。

“但是，杀了他就等于成全了他。那时，他们汉皇帝会给他树碑，贬我匈奴不仁不义，还有可能因为他引起两国刀兵相见，对我匈奴十分不利。“

“该当如何？”

由于左伊秩王年纪较大，说话较慢，且鞮候单于听的有些着急。

“如果我们让苏武降了匈奴，汉皇帝便无话可说，反过来说，便是汉国不仁道，才造成了使臣的反叛，由此说明汉国没有忠臣。由此，还可以大播我匈奴之名，匈奴单于才是天下的圣明之主。”

听到这，且鞮候单于一屁股坐回到原位：“左伊王，你这话等于白说。他苏武不是不降吗！这招我早就想到了。”

“大王，听在下说完。”左伊秩訾王喘了口气，接着说：“苏武是苏健之子，他们家世代深受皇恩，这样的人忠心已经渗到骨子里，怎么能三天两早晨就让他投降呢！得慢慢来，让时间磨掉他的意志，苦难减掉他的傲气，长久孤独生出他的贪欲，到那时，他会抢着向大单于磕头，甚至会主动跪下来去添大王的皮靴。”

且鞮候被说的哈哈大笑：“那是最好，但不知左伊王的办法在哪里？”

左伊秩訾王是匈奴三代老臣，举足轻重，没有他且鞮候就上不了王位，可见其在且鞮候心中的重要位置。且鞮候虽然也信任卫律，但与左伊秩訾王相比，卫律不能算做自己人。

“交给在下，慢慢来。”左伊秩訾王说。

且鞮候单于犹豫，看向众人。

帐内的其他人立时嚷嚷起来。“不可，此人不可留。”“阴谋犯，必须杀掉，警告其他人。”

他们早就听说苏武宁死不降，特别是苏武骂卫律是二臣的事早恼了他们。因为这些人之中，有很多人是从别国投降来的，有的是从汉朝，也有的是在自己国家灭亡后主动投靠到匈奴。苏武的二臣之骂让人反感，联想到自己，好像苏武也是在骂他们。经过卫律怂恿，于是起了杀苏武之心。

卫律不想因此事得罪左伊秩訾王，默默地站着一言不发。既然有人替自己出头，何必强硬主张，因此才静观其变。

一阵吵嚷之后，意见分出两种，一种是赞成立即杀掉苏武，杀无赦。另一种主张招降，收苏武为匈奴所用。因两派平时就有矛盾，所以谁都不退让，都觉得自己说的在理。

且鞮候拿不定主意。他听完卫律汇报后突然气消了，觉得苏武不仅是人才还忠心可佳。先不管其孝忠于谁，仅这一身不怕死的硬骨头，就说明此人有气节，有忠义，侠肝义胆。如果这样的人能被我所用，无异匈奴国又添一名干臣。想到这，且鞮候拿眼扫视帐篷内众人。众人之中，真正土生土长的匈奴族人并不多，多数都是从灭国之中收拢来的。对这些人，说到底单于并不放心，因为他从未看出这些人对匈奴国有多忠心。他们是因贪生怕死而来，是为了荣华富贵在讨单于欢心。真正到了匈奴国需要有人挺身而出时，他们能像苏武这样以死来捍卫王庭的荣誉吗！答案是否定的。由此且鞮候更加看中苏武。且鞮候不由得又把目光转向卫律，开始拿苏武与卫律做比较。如果不给卫律封王，赠他财富和地位，他还会心甘情愿留在匈奴为我做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