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进攻部暑完毕

第二十七章 进攻部署完毕

早晨，太阳从百尺潭的密林背后露出红彤彤的笑脸，驱散了上驿川支流水面上最后一丝薄雾。清澈的江水在卵石浅滩上欢快地奔流着，发出鳞鳞般闪亮的波光。

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叶松树枝，从它那细密的叶子缝里射下来，变成无数道明亮的笔直的金线，把密林里的游击队营地照得分外明亮。鸟儿在树枝上跳跃着，追逐着，熙熙攘攘地吵闹着，把檞树叶上的露水大滴大滴地撞落下来，象一阵雨点似的洒落到正在酣睡的游击队员和志愿军侦察员们的脸上。田玉祥黑黝黝的脸上洒到了好些水点，可是他咂咂嘴，依然睡得呼呼的。现在，无论是鸟儿的吵闹，还是冰凉的水滴，都不能把他的好梦惊醒。

昨天夜里，田玉祥和侦察员们，同游击队的同志一起，在黄陵洞葫芦口附近的山林里，经受了空前难熬的两个多小时的潜伏守候。拂晓前，他们终于意外地从黄陵洞相反的方向上，发现了预先约定的摩托车三明三灭的灯光。车子在陡坡上刚停止，老金队长第一个跑了过去，把驾驶座上的谭剑锋一把抱住；田玉祥和彭新春一声不响地把崔小队长抬了起来。青姑和秀贞她们擦着欣喜的泪花，连忙动手把“老狼”韩澄冰从车斗里拖了出来。接着，游击队和侦察员们立刻离开了黄陵洞地区，天刚放亮时就一同回到了百尺潭。老金队长和谭剑锋命令各自的部下立即休息。战士们带着战斗的疲劳，怀着胜利的喜悦，盖着防雨大氅和别的东西，立刻在树下的干草堆上睡着了。对于战斗在敌后的人们来说，睡眠也是一项任务，是为了给随时都可能开始的新的战斗补充体力，作好准备……

在“游击队大厦”里面，老金队长和谭剑锋立即对“老狼”进行了审讯。

这条凶狠狡猾的“老狼”，此刻完全失去了威风。他那干瘪的脸上，一夜之间胡子就暴长了许多。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托着脑袋，一对死鱼般泛白的眼睛，木然盯着地面上那个仰放着的美国钢盔，望着水滴从石洞顶上掉下来，轻轻地落在钢盔里，发出“咚”、“咚”的声音。这声音，象把小锤子似的敲击着他的神经，使他感到太阳穴一阵阵发疼。这条“老狼”很清楚他现在的处境。他知道，现在，什么花招都救不了他，保全生命的唯**法就是把一切都说出来。这一点，从审讯一开始，面前这个上了年纪的、长着浓密的胡子的游击队长，就已经再三向他作了交待。

“我们完全清楚，你是‘太极狼’联队的参谋长韩澄冰。”老金队长严厉地说，“你对**人民是有罪的。”

“是的，先生。”韩澄冰抬起头来，用沙哑的嗓音回答说。

“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问题，来减轻你的罪恶，明白吗？”

“我愿意这样做，先生。”

“你去清风洞干什么？”

“美军顾问克莱斯上校命令我连夜赶到清风洞去，接受‘眼镜蛇’部队司令官罗伯特的指示，具体研究对‘眼镜蛇’部队加强安全保障的问题。”

“为什么把你从前沿调到黄陵洞来？”

“我是昨天下午才来到黄陵洞的。崔世昌师长在师部当面指示说，我的任务有两个，一是统一指挥搜索营和特勤大队，在黄陵洞一带对付游击队；二是在黄陵洞预设‘太极狼’联队指挥所。”

“是要把你们这个联队从前沿撤下来吗？”

“是的。美国顾问命令，我们这个联队从前沿撤至二线，原‘太极狼’联队阵地由预备队七师接防。”

“什么时候接防？”

“已从昨天傍晚十八点整正式开始。限定七师在今晚十九时以前进入进攻出发地位置待命，我们联队在今天早晨六时以前，完成从清风洞和黄陵洞一线的部署。”

“命令你们什么时候发起进攻？”

“今晚二十一点正。”韩澄冰声音嘶哑地说，然后低下了头。

老金队长同谭剑锋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目光，好象说：哼，敌人果然就要动手了。

“你们集结在黄陵洞一线的任务是什么？”老金队长不动声色地接着问。

“保障公路运输线的安全和畅通，防止游击队的破坏和袭击；特别是要保障‘眼镜蛇’部队的安全。”

“‘眼镜蛇’部队什么时候到清风洞的？”

“前天夜里。”

“它的装备和任务你知道吗？”

“我是在昨天晚上，从罗伯特司令官那里知道的。他告诉我，‘眼镜蛇’部队拥有远程重型榴弹炮四十八门，多管火箭炮九门，曳引坦克五十二辆，载重汽车六十四辆，还有配备一些轻火器。罗伯特说，步兵进攻发起前半小时，他将用全部火力进行突然袭击，摧毁铁牛岭和无名高地的全部火力和兵员；进攻发起后，他将封锁铁牛岭以北的交通线，以延伸射击来保障进攻的顺利发展。”

“它分几个炮群？阵地分布在清风洞哪些地方？”

“这个我不清楚。美军的阵地设置得很隐蔽，罗伯特什么也没有说。”韩澄冰摇摇头，又说：“美国人很鬼，他们对我们也常常严守秘密。”

“哼，我们会查清的。”老金队长微微一笑，轻蔑地说，随即又收起笑容：“同时，我们也会查清你刚才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人民将根据你的老实程度，来决定对你的处置。”

“是，是，是。”韩澄冰连忙站了起来，“我说的都是真实情况，先生。”

谭剑锋坐在老金队长旁边，注意地听看韩澄冰的供词，以及要审问的内容，老金队长事先都同他作了研究。现在，他不时在小本上记下一些数字、地名和番号，并在有些地方作了一些着重的记号。韩澄冰供出的情况，同他们在侦察中得到的情报，并从这些情报作出的判断，大致上是相符的。这些供词，把敌人策划大规模进攻的部署意图，比较清楚地在他眼前勾划出来了。一句话，敌人进攻的部署已经完成了。它就象一个凶手，暗暗地把刀磨锋利了，用衣袖遮着，带着得意的狞笑，悄悄地把手举到头顶上，准备突然向对方砍去，给他个措手不及。可是，先生们，且慢高兴吧。

老金队长望望谭剑锋，低声问他还有什么话要问。谭剑锋想了一下，就问韩澄冰说：

“听说你们这个联队同首都师白虎团，都号称为‘王牌’，是吗？”

“是，志愿军先生。”韩澄冰看出问话的人就是昨晚俘虏他的那个人，心有余悸地连忙回答说，“崔世昌师长常说，一虎一狼，太极之光’。”

“为什么在进攻发起之前，又将你们撤了下来呢？”

“因为在一年多的阵地战当中，我们这个联队伤亡过半，主要是被贵军冷枪冷炮杀伤引起减员。美军顾问认为我们联队已经丧失进攻能力，必须由七师来替换。”

听了这话，谭剑锋脑子里忽然想起了钢八连的狙击运动，想起了八连指导员郑长生张贴在坑道口的“狙击手杀敌竞赛表”，想起“拳头”上的狙击点，甚至还闪过了八连战士孙大个儿憨笑的脸，就是他，还嫌“零打碎敲”不过瘾呢。谭剑锋不由得微微一笑：不，同志们，你们的打击使敌人痛得不轻，克拉克要把这条“太极狼”灰溜溜地撤下去了，因为它被你们打得“丧失了进攻的能力”。

“谭营长，你看怎么样。”把韩澄冰带走以后，老金队长摸着浓黑的胡子，沉思地说，“敌人把多管火箭炮也配置到大纵深里来了。我听说过，这玩艺射程不远，杀伤力大，一般来说是要放在靠近前沿的地方的。”

“是啊，这说明，敌人既想反扑，又怕挨打。他们这是被游击队同志们打怕了。”谭剑锋笑着说。

“看起来，这条‘老狼’的嘴里，毕竟吐出了一些重要的情况。时间很紧了，我们得马上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老金队长说。

“对，我马上向师首长报告。”谭剑锋说着，同老金队长一起走出石洞，向架设在一棵桦树底下的电台走去。出了洞口，他们才发觉天已经大亮了。

姚文斌把铜丝天线搭在桦树枝上，已同师部沟通了联络。

不一会，一份相当长的密语电报发出去了。这一次，师指挥所电台没有很快来回电，却一再重复着叫姚文斌等候。师部电台那个姚文斌很熟悉的女报话员小刘子，用意味深长的口气反复说：

“利剑，利剑，请随时收听，请随时收听。”

这意思就是说，刚才那份重要的报告，尤其是其中关于敌人将预备队兵力投入第一线，以及美军远射程的重型榴弹炮部队秘密进入新的发射阵地等一系列新情况，特别是关于敌人发起总攻的时间，显然受到了师首长极大重视，他们正在研究这一系列部署变动所包含的战略和战术的意义，并且决定对谭剑锋下达新的指示。

青姑匆匆跑过来了，她已经换上人民军女战士的军服，秀丽之中又显得分外英武。她在老金队长耳边轻轻讲了几句什么，老金队长就站起来，同她一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