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毁尸灭迹

张二成直到断气那一刻，恐怕也想不明白：平时那个胆小怕事的凌锋，为何会对自己下杀手。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冷心。

此时，凌锋已替她解开手铐，又将张二成的棉大衣裹在她身上。

寒风依旧呼啸，她却难得感到一丝暖意。

这个特务科的汉奸、日本人的走狗……为什么要救自己？

凌锋关上了车门，但冷心仍能透过车窗，看见他将尸体拖到死人坑边。接着拧开那个俄式酒壶，将烈酒浇遍尸身，脸上尤其多淋了些。

一根火柴落下。

火焰“轰”地窜起，迅速吞噬了张二成。

火光映照下，凌锋的面容平静如水。

他甚至优雅地点了支烟，眼神里毫无波澜，仿佛眼前只是一堆供他取暖的篝火。

杀人、焚尸，之后还能如此冷静……

他究竟是人是魔？

冷心满心疑惑，隐隐生惧。可那张俊朗中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却又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定。

二十多分钟后，凌锋抬脚一踹，将仍在燃烧的残躯踢进坑底。

几乎同时，深山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划破风雪交织的夜空。

凌锋拉开车门，将酒壶递到冷心嘴边：

“车里冷，回去路还长，怕你熬不住。喝两口，暖一暖。”

虚弱的冷心说不出话，只微微张开了唇。

……

半小时后，借着烈酒与棉衣的暖意，冷心终于攒了些力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军统？为什么救我？”她声音很轻，三个问题却问得急促。

“我不是军统。”

凌锋一边开车，一边淡淡回答，

“只是一个良心未泯的中国人。”

“良心？”

冷心声音微弱却带着刺，

“多少特务用这话当诱饵，等着我们露出破绽。”

凌锋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再解释。

沉默有时比辩解更有力量。

冷心却仍然不依不饶，

“呵呵，给日本人当走狗，也能叫良心未泯的中国人？”

凌锋脊背微微一僵。

“走狗”二字，像针一样扎人。

成为杀手之前，他曾是华国东南军区**挑一的特战队员。在收复蛙岛的战役中，与日军正面交锋，曾为给战友报仇而虐杀过日本战俘。也正因此被送上军事法庭，最终提前退伍。

他对日本鬼子的仇恨，刻在骨子里。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十六个字，他说得低沉而有力。

身后的冷心，能感受到那份坚定、坚韧、近乎固执的决绝。

“我们……是同志吗？”

“不是。至少现在还不是。”

冷心还想再问，却被凌锋轻声打断：“你伤得很重，随时有危险。尽量少说话，保持体力。”

……

两小时后，车子驶入市区。

风雪交加，街上行人寥寥，连平日巡逻的日本宪兵也不见了踪影。

车在一条背静的小道深处停下。凌锋快步下车，拐进远处那条大街。

冷心蹙眉——那似乎是条商业街。这么晚，店铺早该打烊了，他要买什么？

约二十分钟后，凌锋抱着几个纸包回到车里。

“把这些换上，一会儿下车方便些。”

冷心这才看清，那是女装：一件大红色呢绒大衣、一条绣花棉裤、一双时兴的紫色皮靴。

“你……你是不是常去那种地方？”

冷心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不信任，

“这身打扮，太扎眼，不像掩护，倒像招摇。”

“越不像你，才越安全。”

凌锋简短回应，语气不容置疑，

“时间不多，快点。”

他关紧车门，背过身去，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街道两侧。

“咚咚。”

车窗被轻轻敲响。

凌锋立刻转身：“怎么？”

“你……你帮我穿一下裤子。”

冷心说完这句，耳根已红透。

凌锋看见她额上沁满冷汗，十指指尖仍在渗血——那是竹签刺手指缝留下的刑伤。

“放心……我不看你。”

凌锋侧过脸，动作尽量轻缓，“你腿上都是伤，忍一忍。”

……

车子很快开到端木街附近，再次停进一条僻静小巷。

“我家就在前面。我背你回去。记住：你喝醉了，把脸藏好。不管发生什么，别动，也别出声。明白吗？”

“嗯。”冷心轻声应道。此刻，她别无选择，只能相信这个男人。

凌锋拿起那只俄式酒壶，将里头最后一点残酒全淋在冷心衣襟上。

片刻后，端木街33号，一幢破旧的二层小楼前，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郭嫂在吗？麻烦开开门。”

“谁呀？来了来了。”

门开了一条缝，一位四十来岁、身形富态的中年妇女探出头。

是楼下的邻居郭嫂。

她看见凌锋背上趴着个穿戴“鲜亮”的女人，脸深埋在他肩头，看不真切模样。

“唉呀妈呀，是锋子啊！这姑娘是……你对象？她咋的了？”

“唉，别提了。刚才喝了点儿，她酒量浅，几杯就醉成这样了。”

“哦……”郭嫂嗅到酒气，点点头，“要不俺去熬碗醒酒汤，给你送上去？”

“不用不用，哪能麻烦您。”凌锋连连摆手，“郭嫂，今天天冷，我家里木炭不够了。您家要有富余的，先借我一点成不？明儿下班就还。”

“唉呀，跟郭嫂还客气啥！小旭——去厨房给你锋子叔拿包木炭来！”

……

进了屋，凌锋将冷心平放在床上，先去厨房烧了壶热水。接着冲了碗姜糖水，又用热毛巾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污。

冷心确实渴了，小口小口喝着，身子渐渐暖起来。

“你把我扮成你的相好，故意让邻居看见……是为了万一路上有人瞧见我，好有人证？”她忽然问。

“你一直坐在车里，谁能看见你？这一路风雪漫天，行人都没几个。”

冷心蹙眉：“那你这是……？”

“死掉的张二成，就算只是条不起眼的狗，也得小心善后。特务科里，疑神疑鬼的汉奸可不少。”

“你不也是汉奸走狗？”

凌锋没再接话，默默点起一盆炭火，随后拿着蜡烛去了隔壁的小洗漱间。

门关上。里面传来微弱的水声，和一些难以辨别的、轻微的**声。

不知过了多久，昏沉中的冷心被一阵刻意放重、却略显僵硬的脚步声惊醒。

她猛地睁眼——

“啊！！”

死去的张二成正站在床前，一脸阴鸷地盯着她。

那张脸在昏暗光线下有些模糊，脖颈处的角度似乎有些不自然的板直。

“你……你是人是鬼？”

“张二成”没有回答，只是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出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弧度。

“凌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