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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总统的嘱托

小说:铁血山河1912一1945 作者:圣阳 更新时间:2025/12/26 0:14:57

1912年1月20日,雪停了。南京城的路面结着薄冰,晨光洒在上面,泛着青灰色的冷光,踩上去“咯吱”作响。

林天魁站在江苏陆军速成学堂门口,右肩的绷带刚拆不久,深红色的痂还没完全脱落,一动就传来隐隐的牵扯痛。他穿一身灰布军装,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手里攥着顶带学堂徽章的军帽,指节被冻得发白。

黑色轿车缓缓驶近,车轮压过薄冰,留下两道浅浅的辙印。“上车吧。”随行的是**府秘书胡先生,戴圆框眼镜,说话温吞,“孙先生在办公室候着你。”

轿车颠簸着驶过石板路,林天魁掀开车帘一角,窗外的景象映入眼帘。店铺陆续卸下门板,蒸笼冒着白汽,报童缩着脖子在街角吆喝,声音被寒风刮得有些破碎。这座城看着和一个月前没两样,可报上的字却字字扎眼——清帝退位了,袁世凯通电赞和了,孙先生要辞临时大**之位了。

车子拐进一条僻静街道,停在一处西式建筑前。原是前清两江总督府的西花厅,如今挂着“中华民国临时大**府”的木牌,卫兵查验过证件,抬手敬礼放行。

穿过回廊时,墙角几枝梅花正开得旺,在残雪里红得刺眼。胡先生在一扇深色木门前停下,轻轻敲了三下。

“进来。”里面传来声音,不高,带着广东口音的官话,沉稳得像块石头。

门推开,办公室比林天魁想的简朴得多。一张红木书桌堆着厚厚文件,两支毛笔斜搁在砚台边,靠墙的书柜塞满了中英文书籍。窗户开着条缝,早春的寒气钻进来,吹得文件页微微翻动。

孙先生坐在书桌后,正低头看公文。他穿件深灰中山装,没戴帽,花白头发梳得整齐,听到脚步声才抬眼。

“孙先生。”林天魁立正敬礼,动作幅度不敢太大,怕牵扯到伤口。

“来了。”孙先生放下笔站起身,他比林天魁矮半个头,可周身的气势却让空气都沉了些,“伤愈了?”

“回先生,已无大碍。”

“坐。”孙先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也落座,目光在他年轻的脸上停留片刻,“广慈医院的医生说,子弹再偏半分,你这右臂就废了。”

“只是侥幸。”

“战场之上,从无侥幸。”孙先生摇摇头,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烟雾在晨光里缓缓上升,“只有判断、勇气,还有……不得不做的事。”

林天魁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像是熬了好几夜。“先生问你,今年几岁了?”

“十六。”

“家里是做什么的?”

“家父是前清秀才,在乡里开私塾。”

“读书人家。”孙先生点点头,“为何要投江苏陆军速成学堂?”

林天魁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庚子年,八国联军进北京,那年我十岁。后来听先生讲《辛丑条约》,赔款四亿五千万两,说是每人一两。先生说,国家无强兵,便只能任人欺辱。”

“所以你想从军强国。”

“是。”

孙先生吸了口烟,目光投向窗外的梅花:“我16岁时,还在准备去香港学医。那时候总以为,治病救人便是救国。”他转回头,眼神里有说不清的疲惫,“后来才知,这国家的病,在根上,不是几剂药能医好的。”

办公室里静下来,只有远处隐约的汽笛声。“你在学堂,都学些什么?”孙先生换了话题。

“步兵操典、战术学、测绘、兵器……”林天魁一一答来。

“教政治吗?”

“有政治课,讲三**义。”

“听懂了?”

林天魁犹豫着摇头:“有些懂,有些不懂。”

“哪不懂?”

“民族主义说满蒙回藏同属中华,可学堂里有人骂满族同学是‘**’;民生主义说平均地权,我家有十几亩地,若是真平均了……”他没说下去,怕失言。

孙先生却笑了,不是开怀的笑,是带着了然的疲惫:“这一个月,来跟我谈三**义的人不少,张口闭口都是主义、理想。可一说到地怎么分、税怎么收、满汉怎么相处,就都哑了。”

他掐灭烟头,手指敲了敲桌面:“你看南京城,光复半年了,衙门里当差的还是老面孔,收租的还是那些地主,饿肚子的依旧饿肚子。换个招牌,就真成新国家了?”

这话太重,林天魁低着头,不敢接话。

“你心里在疑惑。”孙先生忽然开口,目光锐利,“疑惑我为何要辞职,为何要推袁世凯。”

林天魁手心冒了汗,这问题太敏感,他不敢答。

“因为军队。”孙先生替他说了答案,“南京临时政府能调动的兵,不足五万。袁世凯的北洋新军,明面上就有二十万。”

“可我们是正义之师……”

“正义?”孙先生打断他,语气里第一次带了情绪,“甲午年,北洋水师对阵日本,不正义吗?全军覆没。庚子年,义和团扶清灭洋,不正义吗?八国联军进了北京。”

他重新坐下,声音沉了下去:“政治不是请客吃饭,革命不是写文章。实力不济时,该退就得退。”

阳光照进来,照在桌上“南北议和条件草案”的封面上。“叫你来,不是说这些沉重事。”孙先生摆摆手,“你救了我一命,是人情。但人情是小事,国家是大事。我给你赐的‘昊天’二字,不是白给的。”

林天魁坐直了身子。

“昊天者,如天之德,容载万物。”孙先生看着他,“可天也有雷霆雨露。你现在是报纸上的英雄,年轻人的榜样,这是好事,也是枷锁。别人盼着你永远正确,可这世道,哪有绝对的正确?”

“袁世凯答应改编南方军队,统一为国军。”孙先生说,“你们学堂这一期提前毕业,全部分去北方部队,这是南北议和的条件。”

“先生,我是南方人,学的是南方军法……”

“正因如此,才要你去。”孙先生语气不容置疑,“南北要统一,军队必先统一。你们这些年轻人,把新思想、新战术带过去,比在南京当卫兵有用得多。”

窗外传来集合号声,悠长嘹亮,是**府卫队换岗。孙先生看了看怀表,站起身:“今天说的,对你或许重了些。但你要记着,今日中国,不缺英雄——英雄救不了国。缺的是千万个明白为何而战的军人。”

“明白为何而战……”林天魁喃喃重复。

“对。”孙先生目光深沉,“为何拿枪?为谁打仗?这个问题,要用一辈子找答案。找到了,才是真军人。”

“学生记住了。”

孙中山将一份装帧正式的大信封递给林天魁:“昊天,此内除你之毕业凭证外,尚有我致段芝泉(段祺瑞)**的一封私函,及一份由南京临时政府陆军部出具的《任职建议书》。”

“《建议书》中写明,”孙中山语气平稳而着重,“荐林天魁(昊天)才具可用,宜入北洋第三镇序列,历练基层,可试任连长之职。此乃南方对你之认可与期许。然,”他话锋一转,目光深邃,“北洋自有其章程法度。此建议能否获准,是实授连长抑或从见习官做起,皆需段**及该部长官定裁。你持此函,是机缘,亦是考验。望你以‘昊天’之质,行稳重之事。”

林天魁双手接过,纸袋沉甸甸的。

“去吧。”孙先生转回身落座,重新拿起笔,“路还长。”

他敬了个礼,转身走向门口,手碰到门把时,身后传来声音:“昊天。”

林天魁回头,孙先生没抬头,笔尖在纸上移动,声音清晰传来:“保重。”

门轻轻关上,走廊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回响。走到回廊时,那几枝梅花还在雪里红着,像血滴落在白纸上。

胡先生在门口等着,笑着问:“谈完了?”

“嗯。”

“孙先生近来少见人。”胡先生苦笑:“老弟,孙先生这是给你架到火上烤啊。这份‘建议’到了第三镇那帮骄兵悍将眼里,怕是会觉得你是南边派来的‘关系户’,反而更难立足。不过,这也是块试金石。”

林天魁没接话,心里乱糟糟的。

上车前,他回头望了眼**府,二楼一扇窗户开着,隐约有个人影站在那里,看不清模样。车子发动,转过街角时,后视镜里的人影还在。

报童跑过来拍打车窗:“先生看报吗?孙大**正式辞职,袁世凯全票当选临时大**!”

林天魁摇下车窗买了一份,头版大字墨迹未干:“南北统一告成,开创共和新纪元!”小字写着“孙文先生将致力于铁路建设,十年内不预政治”。他把报纸折好塞进纸袋,右肩的伤疤忽然隐隐作痛,不是皮肉疼,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酸胀。

车子在学堂门口停下,操场上正列队,教育长李根源站在台上,手持一份名单,神色严肃中带着一丝无奈:“诸君毕业,正值国家用人之际。为促成南北军事融合,学堂根据陆军部来电要求,已将本期毕业生名录及拟荐方向上报。此乃南京方面之推荐方案,尔等所闻之第三镇、第四镇等番号,系北京陆军部为整合考量所拟之接收单位意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年轻而热切的面孔:“然,北洋军制严谨,最终录用与否、任何职、入何部,均须待尔等抵京,经陆军部核准、该部队长官面试乃至考核后,方能最终定夺。今日所言,是方向,非定论。望诸君明悉。”

“林天魁!”李根源念到他的名字。

“到!”他跑过去立正。

李根源看着他,眼神复杂:“你的分配,孙先生亲自定的。”他递过一份文件,“收拾行李吧,三天后,跟大队北上。”

“是。”

林天魁转身走向宿舍,同屋的陈其美正在捆铺盖卷,见他进来,抬头道:“听说你要去第三镇?那是曹锟的部队,袁世凯的心腹。”

林天魁没说话,开始收拾东西。几件换洗衣物、几本书、一个搪瓷缸,还有那顶军帽,一个包袱就装完了。最后,他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信封,抽出写着“昊天”二字的素笺,阳光照在墨迹上,依旧灼眼。

他看了片刻,小心折好塞进贴身口袋,纸张**着胸膛,带着粗糙的温热。

窗外传来紧急集合号,调子急促,催得人心里发紧。林天魁背起包袱,最后看了眼宿舍——墙上铅笔画的作战地图,桌上墨水渍,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文竹,都是近两年学堂生活的痕迹。

走廊里脚步声纷乱,同学们跑向操场,有人兴奋,有人忐忑,有人红了眼圈。林天魁站在队列里,阳光刺眼,他眯起眼,看见远处城墙上的五色旗,红黄蓝白黑,在风里猎猎作响。

“林天魁!”

李根源的声音传来,他迈步出列,右肩的伤疤在军装下隐隐发热。这北上的路,这共和的途,到底是坦途还是险滩,没人说得清。但他知道,从踏出这一步起,那个只想从军强国的学生兵,已经被时代推上了更沉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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