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隔夜

天刚擦黑，一辆面包车停在长升家门口，下来六七个拿着唢呐、胡琴、笙、锣鼓的男男女女，这是请的吹鼓班子到了。

这个吹鼓班子是在三乡九疃最有名气的张家班。张家班是由张姓叔伯弟兄组合成的。这乡里有好几家吹鼓班子，张家班原本生意不是太好。

老大家的闺女从小就爱跟着她爹摆弄乐器，大前年她考上音乐学院，读了三年书，毕业回来没找到顺心的工作，闲在家里整天守着些乐器吹吹弹弹的。有一回邻村有家办丧事来请张家班，碰巧老大正犯哮喘病出不了台，弟兄几个正愁着没了主乐手领鼓点，这闺女二话不说，提着他爹的电子琴和芦笙上了丧家接乐班子的车，几个叔叔大爷连劝带哄加吓唬，她就是不下车，他爹长叹一声：“让她去试试吧，许是张家后人该辈辈世世吃这碗饭。

这闺女在那吹鼓棚里把班子带过去的乐器样样演奏了个遍。把个丧主村的乡亲稀罕的全村男女老少围着吹鼓棚一宿没合眼。热热闹闹地给丧主长了脸。打那以后，张家班的名气传遍了各乡，22岁的闺女当白事吹鼓手，还是个大学生，古来少见，连邻县也常有来请的。

生意好了，弟兄几个日子过的富裕了，商量着买了面包车，置办了礼服礼帽，东乡西县的出台，忙的不可开交。

吹鼓班子一到，唢呐一响，村里人知道狗剩爷的小隔夜葬礼开始了。大隔夜是从晌午吹鼓班子就开始动响器，小隔夜是吹鼓班子天擦黑进村进棚敲鼓点。大人孩子穿上棉大衣，用帽子、围脖把头和脸包好了，出门一脚一滑的踩着厚厚的雪去看热闹。

鼓乐一响，灵前也随着又有了哭声，村里的女人们结着伙进院，放下手提的烧纸墩子，去灵前喊着哭几声，出门的时候，李姓家的女人领一块包袱大的白布，外姓女人领一块小些的，这是第二天送汤、送灵的时候盖头盖脸用的孝布。

这一夜，吹鼓乐每隔半个时辰吹上一阵子，鼓乐一停，丧家就送上一盘热菜，添上温好的白酒和啤酒，那闺女腿上放着笙，手把一瓶啤酒边吃边喝，不到半个钟头瓶底见了天，让围着看热闹的人们一阵罕稀。后半夜两点到五点是静灵的时辰，吹鼓班子上了车回家合会眼，看热闹的也就散了各自回家睡热炕去了。